厌金杯(94)
狼符就代表着小殿下,他们现在不得不相信他。
他跟着下了马,问:“你有几分把握吗?”
“九分。”阿隼看眼这个男人,补充说:“行军打仗的人最忌讳自负,所以剩下的一分来自我误判的策略,但我现在更相信它不存在。”
男人栓好马,拎了拎手中那把属于小殿下的佩刀,没再看对方,转身率先抬脚带兵往岱钦的营地慢慢伏走。
岱钦的营地范围较小,里面的人也相比昭仑泊营地的人少了好几倍。但此时里面却篝火通明,他手下的士兵不知在搬运些什么,一提提吆喝着往牛车上甩。
突然,有一个麻袋在搬运的途中撕裂了口子,从那口子里倾泻而出捧捧米粮,眨眼间就在草地上堆积出一座小山丘。
“一群废物,手脚就不能麻利点!赶紧给我捡起来装回去!”男人气的破口大骂,就差扇着这些人去捡草地上的米粮粒。
他在原地看了会儿,发现已经装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帐中躺着小憩片刻,等待明日将这些米粮给乌兰巴尔部送过去。
他哈欠连连,扔下手中的马鞭子,脚步懒散的往自己的帐子走。走了一半脚边有人挡了道,他一脚将人踹翻在地,骂骂咧咧跨过去。
帐中的躺椅上披了卷被褥,他进入帐内走了几步就随意踢掉脚上的靴子,路过一盘瓜果的时候随手拽了几颗塞进嘴里咀嚼,待到小腿碰到那张躺椅边沿,他直接弯身躺进一团被褥上,咂舌闭了眼。
外头吵吵嚷嚷还在搬着麻袋,可他在帐中睡得香甜,殊不知一柄柄刀子已经不知不觉从四面八方摸进了他的营地,有的已经染上了鲜血。
外头运输米粮的兵忽见一群人不知从哪里涌进来,当即撒开提米粮的手去抽腰边的刀,但还没来得及把刀子完全抽出来,阿隼就快手绕到他们的面前抹了脖子,连带着溅出腥臭的血珠。
他在牛车旁刚要离开,但旋即眉头一拧,发现了不对劲,停身伸手在那些麻袋子上一个个粗略摸去,又捏起车旁散落的从袋子里掉出来的谷物,放到鼻下闻了闻。
是米粮和面粒的味道。
这时,他身后传来急促的声音:“找遍了,这里没有那日苏的踪迹。”
“什么?”阿隼回头,“你们可找仔细了?”
布彦皱眉:“岱钦这里就这么大,已经找遍了。”
阿隼当即眯起眼,压声道:“岱钦人呢?”他边说,边反手转过刀子,取了一条向他坎来的命。
他没等布彦开口,接着吩咐他说:“把这些米粮麻袋都装好,给殿下运过去。”
布彦看了一眼他所指的东西,扭回头再去寻阿隼:“这里的人比预估的还要少,留命吗?”
“殿下说,都杀了。”阿隼想起出发前在帐中小殿下对他的交代,沉声回道,随后在一片刀光中快速锁住了一座比其他帷帐都要略大的帐子,快步闪身杀过纷乱的人群,直奔目标。
他透过洁白的帐布,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到了里面突然窜动的黑色人影。岱钦终于听到了外面渐响的嘈杂喧斗声,一个人衣服都只单穿了一层,提着一把刀怒气冲冲的掀帘踏出来,边走边喊:“怎么回事!这么点小事你们都办不好?”
然而他才刚踏出来,还没把眼前的景象尽收眼底看个明白,突然一把银刀就毫无征兆的擦着他的眼睛飞来。
男人顿时瞪大眼睛,节节后退两步,重新被逼退回了帐中。他吓得喘口粗气,怒道:“是谁!”
但来人并没有回他的话,而是踏着轻步从外闪进,面孔隐在刀光后面,划出来的招式刀刀冲着男人的面门!
第八十五章
岱钦被这毫不留情的刀子吓出一身冷汗,打的措手不及,只匆忙挥舞着刀法向来人砍去。他艰难躲避着对方凌厉的刀法,光着脚步步后退,不多时帐子里就被掀的七零八落。
来人目露冷光,下手刚劲有力,十分轻易的就避开了他砍去的一刀,随后逼迫他又重拾防守。
在错开刀锋的时候,他看见这人完全不是自己印象里见过的面貌,眉宇间还尽显中原样。
顿时岱钦心里又惊又怒,他忽然猜测难不成是哈尔巴拉终于对他起了杀心,派人来杀他灭口的?
他咬咬牙,勉强顶刀抵住划来的刀子,愤怒低吼,用中原语做着无谓的挣扎:“我也是和你们皇帝做过交易的,你不能杀我!”
阿隼的眸中闪过疑惑,但他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歇,手中的刀子反而逼得人更紧了些,差点就能砍到岱钦的脖子上。
见人根本没有收招的趋势,岱钦心里把哈尔巴拉连带着他祖宗都骂了个遍,骂完后反身就要跑。可身后的男人不罢休,追着他就踏了过来。
他哪里打得过这个男人,心急的时候连番撞倒好几个物件,手里刀就被挑脱了出去,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再眨眼的时候那人的刀就已经对准自己的喉咙了。
明晃晃的刀刃就赤裸裸摆在他的鼻尖前,吓得他惊慌失措,慌着手忙求饶大喊:“别杀我!别杀我!”
阿隼没工夫听他鼻涕纵横的嚷嚷,转手收回刀,三五两下就把人拖出去给绑了起来。
外头死的死降的降,岱钦手下不过千的兵士都已经被刀子压在了地上。到处都是踢翻的火篝,漫天弥漫的都是血气。
阿隼把岱钦严实的绑在布彦手边,随后他和其他将士再次一个一个用刀挑开帷帐去确认那日苏的踪影,可一圈下来果真如布彦所说的,到处都没见到他们要找的人,就连唯一一座的牢帐里面也空空如也。
阿隼眯了眯眼,从牢帐中退出来后面色深沉。帐内的血腥气隐约还残留在半空中,里面确实在这几日关过人。
他折回到岱钦身边,问:“人呢?”
岱钦咧咧嘴,弱声道:“什么人?”
“你们从昭仑泊抓来的人。”
岱钦敏锐地转转眼珠,看向他,没答反问:“你们是勃律派来的?他没死?”这时他才抬头往周围张望了一圈,发现他营地里四下站着的,除了自己面前这个人,其他都是看出草原人的面貌。
他阴仄的呵笑两声:“你是大庆人,还是东越人?勃律也和你们皇帝做了什么交易吗?”
阿隼盯着他没说话,倒是身后的布彦没了耐性,一手拽住岱钦的头发将人后扯,怒道:“说!你抓来的人呢?”
岱钦嘶了口凉气,胆怯的瞥了瞥他们手中的刀子,咽了咽颤声说:“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被哈尔巴拉的人带走了。”
“带去哪里了?”布彦接着审问。
岱钦被他抓的头皮发疼,挤眼的同时还能嘶嘶地笑一口:“还能带到哪里?肯定是带到他的营地啊。”
布彦被他这种轻率的模样激怒了,喉中发出一声低吼,举起刀就要向着手下的人砍。
阿隼大惊,抬脚上前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的手腕,把人从岱钦身边扯开。
布彦被防不胜防地用力一拽,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步。他横眉冷眼瞪向阿隼,刚想勃然怒骂,但视线稍微一别就看到了他身上的狼符,常年贯彻的军令让他只好忍气吞声,不再有所动作。
阿隼抿嘴,对男人说:“他知道很多事,要把他交给殿下。”
于是,布彦的目光从他身上从新落回了岱钦的身上。
岱钦感觉头皮被扯得生疼,他跪在地上晃晃脑袋,想消除这股易感。很快又察觉到膝盖上的硌痛,让他难受地往左蹭了蹭身子。
阿隼再度去看他们后方的牛车。牛车统共停靠在营地中五辆,每辆上面都堆满了鼓鼓的麻袋。他刚刚经过最后面那辆的时候发现上面装的是米粮,不知道另外两个是否亦是如此。
他绕过岱钦,在那人阴狠的注视下独自向前面两辆踏去,最终停在了中间那辆牛车的旁边。
阿隼二话不说,拔出刀鞘中的刀往车上的麻袋上划开一道口子。本以为倾泻出来的会同后面那辆车上一样是米粮和白面,可这次借着微弱的光,他惊讶发现这袋中装的竟是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