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220)
然而事情总是出人意料。元澈盯着盯着,正百无聊赖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忽而看到了什么,动作渐渐停下来,瞪着双眼指着下面,跟符燚一样叫了出来:“太傅!”
必勒格在他第一声起来的时候就眼疾手快把少年将要站起来的身子摁回了凳子上,随后捂上他的嘴,但还是让两个字流了出来。
“别叫。”男人沉声训道,甩下手,不悦地看着他。
元澈缩缩脖子,声音压低了很多,谨慎地对勃律说:“我看见太傅了,太傅怎么也会在这里?”
“太傅?”勃律蹙眉,似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目光还是沿着窗边瞥了下去。
元澈稍微爬起来点,指着楼下街上寻到的人影对他说:“就是那个,对,就是那个一身青衣服的,经常跟在我皇兄身边的……”他话音越来越小,最后眼睁睁看着青衣拎着一柄剑,也走进了赌坊。
什么情况?勃律额角一阵跳跃。
元澈傻眼了:“为什么太傅也进去了?太傅廉洁奉公,从来不去这种地方的。”
“不对。”必勒格蓦然开口,“还有人。”
街道上,在青衣还未踏进长乐坊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此人身后跟着三个鬼祟的身影,模样普遍,衣着也普遍,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等人离近了,前头的人进了赌坊,他才把后面跟着的人瞧清楚。
必勒格起身来到窗边,小声道:“勃律,这几人腰上好像也有东西。”
勃律沉着呼吸,目光目不转睛地随着下头的三人移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几人腰上挂的是江湖哪门哪派的物什,但他认得十分清晰,这些全都是穆格勒的腰牌。
“事情出乎我们意料了,加上已经进去的,人有四个。”必勒格说。
“他们也进去了。”元澈飞快看了勃律一眼,说着模糊地句子提醒一句。
勃律的手死死抠住窗框,心里不断祈祷里面不要出什么事。然而过了许久,好像是半刻钟,一盏茶,但勃律却觉得他漫漫经过了好几个时辰,方才被他们看着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走出来。
他张张嘴,哑音问:“他们进去多久了?”
“足有两刻种了吧。”阿木尔道。
勃律静了有两个呼吸后,便再也沉不住气,怒气冲冲看向纪峥:“祁牧安为何还没动静!”
纪峥手忙脚乱,他也不知道为何到了现在将军也没让苏俞联系他们。就在自己无助不知道怎么回答地时候,必勒格开口严肃地唤了声勃律。
“人出来了。”
勃律快速扭头,就见最先进去的那个穆格勒人已经踏了出来。他站在坊门口懒散地整理了两下衣衫,依旧是左右看了看,随后果真向着必勒格所言,朝着拱桥而去。
“不能让他过桥。”必勒格替勃律吩咐道,“让下面的人跟着他,一但过桥,直接动手。”
纪峥看了眼默不作声地勃律,想了想把这句应下,转身去吩咐。
“出事了。”勃律喃喃,脑内飞快运转,极力让心悸停下来,让自己思绪冷静下来。他把刚要走的纪峥叫住,让他叫人去看看祁牧安还在不在赌坊里面。
纪峥意识到了事情朝向危急,飞快应下,转首下楼,不久就看到有一人速速踏进长乐坊里。
阿木尔大惊,“这进去一次百两大银啊,这小子府里这么有钱,说进就进?”
“我师父这些年给皇兄打了那么多仗,战功都抵挺多金子了。”元澈在那头闷闷来上一句。
阿木尔简直无法理解,他们现在的情况,稍微流出多些,可能都不够后头给勃律治毒的。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半天了,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勃律冷声打断他的思绪,心里慌乱一团,面上却仍旧看不出破绽。他薄怒,就好像在恼怒人没有按照约定。
他重新回到窗边,心里愈发的不安担忧。他暗自恼怒,就不应该答应祁牧安让他犯险,现在里面指不定还有别的早他们进去的人,他们在外对内是何情况一概不知,若几个人一起对上祁牧安,祁牧安一个人,今日还没带佩剑,只揣了把短刃,能不能应付都是问题。
就在他焦急的时候,进赌坊的人又飞快跑了回来,慌张向他们禀报:“公子,将军不在里面!”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长乐坊驻足上京城已久,却是这两年名声突然大噪,被江湖上列为天下第一坊,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更甚至江湖来的人,但凡有点银子,几乎都会聚集在此博上一乐。
坊内生意红火,各个场地人满为患,不过要论最大的,还要数坊内中央庄家身后的高台,赌上去了,那就是真金实银的成箱往下砸,银子不够的留下胳膊腿的都不在少数。
祁牧安从未进过赌坊,更不会赌。他站在入口的高柱旁四处观察了许久,方缓缓走入人流中。
他在四座摇骰之间徘徊,最终寻了一角站下,摸出怀里的一锭重银子,跟着其他人一起压了小。
骰子在骰盅里来回碰撞,随着周围起哄声越摇越响,最后“啪”一下叩在面上,在一声声“大、大”和“小、小”的呼声里,骰盅缓缓掀开,露出里头的骰子点数。
是大。
他输了。
祁牧安皱眉,啧了一声,甩手从人群里挤出来,向着另一边鱼虾蟹赌骰看。看了会儿再压了一锭银子,结果也赌输了。
两锭白花花的大银就这样洒了出去,他既心疼,也稍稍没了耐心。
他在大堂里转了许久,几乎每个地方都停留了片刻,让身上沾上点赌气,可始终没有见到任何一个腰上配着穆格勒令牌的人。
他想,或许今日是逮不到了。
祁牧安算着时辰,估摸着自己进来的够久了。他在人群中四处打量了一翻,视线落在斜上方的二楼,寻思了须臾,决定离开赌桌去楼上看看。
本以为会什么都查不到,然而他在经过一庄家身边的时候,腰上的牌子被人挤掉,正巧就落在这女人的脚边。女人在赌桌上笑地风情万种,手里仍摇着骰子,但祁牧安却明晃晃的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手上这块腰牌上有意无意地停了好一会儿,方才挪开。
祁牧安淡然自若地把令牌重新别在腰间,随后什么也没做,直径越过女人,上了二层。
看来他在赌桌上没赌赢,在这长乐坊上赌赢了,这里面的人或多或少和那群草原人有些许关系。
二楼都是一间间排列整齐的雅间,门口从壹到拾分别刻着号字。楼上各间几乎都挤满了人,沸腾声不比楼下小,堵得数目还要比大堂大的多。
祁牧安挨个走了一圈,在伍字号雅间外停下来。他手撑在廊边的木栏上,耳朵听着四周疯痴人声和赌具相碰声交杂,目光淡漠地落在楼下大堂上。
他从这个角度可以把大堂完整地尽收眼底。
就在祁牧安食指有些失耐地不住朝栏柱上一下下敲得时候,长乐坊入口处走进来一个人,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
此人模样伪装成了中原人,但浑身上下还是免不了有草原人的感觉,尤其腰上还挂着接头用的令牌,这让他第一时间就确定了此人的身份。
祁牧安反复翘起的食指摁回木栏上,蹙眉紧紧盯住这个人。此人进到赌坊后,也是在下面转了一圈,而后似是有了目标,直径从对面的踏阶上了二层。
祁牧安深吸一口气,直起上身,从右侧绕过去,打算与其会合。
那人确实如自己所想般是奔着他来的。二人在楼梯旁碰面,背后就是一整面绘墙两方,笼下来的阴影刚好能把二人盖住。身侧木梯上通往三层庄家地方的人很少,这时候显少有人往上走,而来二层的几乎都是赌大兴奋的赌鬼,没人会注意到这里还有两个人,更没闲心去听都说了什么,他们在这里不仅能避开上下楼的视线,更能藏在阴影处,还能时刻观察到周围的情况。
祁牧安不动声色地打量过想,确实是个好地方,看来他们这些人不少在这里接头,连哪处适合交接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