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207)
元胤沉思后道:“朕知道了。”
“需要我去查吗?”
元胤却调侃他:“罢了,你还是好好陪着你府里的小殿下吧,这件事朕让瑾昱叫人去查。”
祁牧安了然颔首:“朝廷上那边……我不便揣测,但既然你我合作,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若我这边发现什么,是……”
“你直接进宫面见朕,若朝廷上真有异心之人,这事不便先让瑾昱知道。他知道了,就是朕在把他置身于水火之中。”元胤撤下腰间一块玉佩,放到桌案上推给祁牧安:“你凭此物,可随时进宫。”
祁牧安低眸瞧了一眼,上前把东西揣进怀里。
禀完此事,元胤继续批阅奏折,边批边说:“对了,十一在你那里如何?”
祁牧安眼皮无缘无故一跳:“你要不放心,就迟早把人接回来。”
“怎么?你这做师父的管不住了?”元胤笑话他。
“他在那里吵到我了。”
元胤一猜就知道这个“我”背后另有其人:“朕看是扰到那位草原的小殿下了吧?”
祁牧安眉心一蹙,不说话了。
“他若犯事,你就把他锁在屋子里就行,总之这一个月罚他哪也不许去。”
祁牧安点头应下,之后殿内回归寂静。元胤好奇他为何还不离开,抬头将扫过去,祁牧安似乎正等着他这个动作,偏首冲屋外说:“你宫里的侍女,挑几个给我。”
元胤默了一息,放下笔杆笑道:“你还真是毫不客气。”
祁牧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原因:“你宫里的人细心,能照顾好他。”
元胤盯了他会儿,大笑几声,叫来屋外的中官,让人吩咐去办这件事。公公得命,冲祁牧安笑呵呵得哈腰,领着人去挑宫女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祁牧安今夜回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府上静悄悄的,唯有长廊两侧上方悬挂的灯彩还在燃明。
以往这个时候,他只能在硕大的府宅里陷入孤寂。可今日不同,彩灯的朦胧温暖着长长的廊腰,让他一步步踏入记忆里的旖旎乡。
他步伐未免快了几分,然而在来到屋外的时候又忽然停住。屋内没有点烛火,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漆黑。他蹑手蹑脚推开门之前,向门两边守着的小厮颔首示意退下。
他反手轻轻阖上屋门,踏着透过纸窗洒进来的点点月辉星光,慢慢向里间走。里面燃了个巨大的燎炉,从燎炉身壁上的空隙中,可以看见内里跳跃的火光,在屋中稍稍照亮了一步的距离。
祁牧安褪去身上披的外衫,将其搭在一旁的椅背上,而后轻声点燃一个烛台,端着走到榻前,想去看看榻上熟睡的人儿。
他借着火光用目光柔情描摹了一遍榻上裹着层层被褥和狐裘的睡颜,转首把烛台搁到一旁的高几上,然后刚想屈膝上榻,谁知榻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勃律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披着狐裘窝在衾被里,靠在榻壁上,瞧不清眼廓里的目光。祁牧安的身子在看到他面上的明暗时随之一顿,但很快就想继续前倾,怎料下一瞬,他就觉腰上被踩上了一只脚掌,抵住了他的动作,冰凉的温度顺着布料透进自己的肌肤上。
祁牧安僵住不动,低头看着从衾被中伸出来踩在腰腹上的脚,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勃律不解,声音丝毫没有睡醒的沙哑,就像是一直在等他一样。
祁牧安笑着把他的脚掌抓在手心里,贴着自己身子往上移了移,帮他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他动作继续斜倾,膝盖蹭着已经压上了被边。
勃律的脚收不回来,只得被他摁着,膝盖快要弯碰到下巴上。
祁牧安低声笑问:“你怎么知道我进来了?”
“我又没聋。”勃律不安地蜷起脚趾,腿上用力想把人蹬开。
“没准不是我呢?”祁牧安笑意更甚。
“除了你,还有谁会敢爬我的榻。”勃律蹙起眉,蹬不开已经快要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只好无奈呵他:“给我下去。”
祁牧安装没听见,虽然松开了他的脚,但是变本加厉地又往前趴了趴,直接抱住了勃律,埋进他的脖颈间。
勃律只觉脖子里一阵温热,吹的他竟然感觉到了热意。他舔舔干燥的嘴唇,偏了偏头,尽量不让自己的脸颊碰到祁牧安。
“你别得寸进尺。”勃律的手在被下使劲推着男人的肩膀,可惜祁牧安纹丝不动地伏在他身上。
男人贪婪地嗅着身下人的气息,过了半响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勃律被他这样抱着浑身不自在,干瘪道:“睡不着。”
“在等我?”祁牧安笑起来。
勃律古怪地瞥着他埋在脖间的侧脸:“你怕是喝多了?”
祁牧安被呛也没生气,反而逗他:“生气了?因为我没早些回来陪你?”
“我为什么要生气。”勃律感觉坐的难受,双手撑在榻上挪了半寸,在身上重量下压下挺直腰背。
怎知他刚调整好坐姿,祁牧安就趁他不备,揽着他的肩膀一齐侧倒在了榻上。勃律睁着眼看着这个男人顺其自然地躺在他对面,手还紧紧抱着他,呼吸还扑在脖间。
“我回来听府上的人说……你一下午都在元澈的院子里?”
勃律伸出一节食指抵着祁牧安靠近自己的胸膛,阻止他再往前贴,过后才道:“午后闲来无事,就继续逛逛你的宅子长什么样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他那里了。”
“我怎么听说……你还教他习武了?”
勃律无奈:“你的人怎么什么都告诉你,他们都不干活吗?”
祁牧安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人的存在,呼吸轻缓,感觉四周都安稳了下来。
他已经许久未曾享受这般宁静了。
“我让他们多看着你的,我不在府上,怕你出什么意外。”男人小声道,“不过你以为还是少和他见面。”
“为什么?”勃律皱眉不爽。
“先皇十一子年纪尚小,性情浮躁,喜爱玩乐,我怕他冲撞了你。”
勃律静默了须臾:“我又不是胳膊断了或者腿断了,怎么你说出来我这么废物。”
“我没这个意思。”祁牧安蓦地将人搂紧,“我是怕你还发生上次的事情。若哪日我不在你身边赶不来,可如何是好。”
上次的事情?勃律想了想,了然了,是说那小子拽着他顶着凉气非要和他师父比武的那次。
勃律沉口气:“我就是看他好玩……一直耍桃木剑,傻气死了,就用我的刀点拨了几下。”
这下换祁牧安沉默了。男人头抬起来一点,问:“你让他碰你的刀了?”
勃律闷闷“嗯”了声,看着祁牧安的眼神仿佛在说“怎么,有异议”。
祁牧安抿抿嘴,重新把头枕回去。
“你这师父当的真丢人。”勃律道,“我像他这个时候,都有自己的刀能骑马随父汗上战场了,你却还给他用木剑。”
“他还没到时候。”祁牧安只这样说。
勃律冷笑:“连兵器都没碰过的鸡崽子,难怪没到时候。”
“这也是他皇兄的意思。”祁牧安说完,忽地笑出声:“你才认识他多久,为什么要为他打抱不平?”
勃律扁嘴:“我午后看了,他挺有天赋的,也聪明,一教就会。此等人放在我们草原,那可是未来最英勇的战士,我稀才。”
祁牧安接连笑出声:“就像你一样?”
“那是自然。”勃律的语气不免都沾上了几分骄傲。
祁牧安一直笑一直笑,笑地勃律皱着眉黑下脸,不断推攘着他,嘴里骂了一串什么。
祁牧安听不懂,支着耳朵去问他背着他说什么浑话。
勃律没好气道:“谁让你当初不好好学,现在听不懂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