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170)
它们既是勃律最大的帮手,也是最英勇的战士。
寅时,一切归于平静,战火将息。勃律砍下乌兰巴尔带兵将领的头颅,致使乌兰巴尔残留的兵士一个比一个逃的快,眨眼就退出了西处的领地。
勃律看眼浑身浴血的脏甲,嫌恶地用刀子把砍断头颅的乌兰巴尔将领让人拽远些。之后看看不再昏沉的天色,算算时辰,对走来的吉日木图说:“叫人给族里传消息吧。”
然而这句将落,他忽而定住在原地,同时也叫住了想要找人回族传战报的吉日木图。
“殿下,怎么了?”吉日木图疑惑的转回身,问。
勃律面孔紧绷,神情严肃地盯着马下地面上被血溅湿的草石沙粒。
身边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着他们的殿下一动不动坐在马背上,盯着地面出神。就在吉日木图一头雾水,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勃律乍然间抬起脑袋,呼吸急促道:“那石子在颤,有大军在靠近!”
吉日木图瞬间变了脸色,他们才刚杀了乌兰巴尔的将领,杀退了他们的兵马,此刻草原却从东北面给他们带来兵马狂驰的预兆——
东北面都有哪些盟族会发动援军?别勒古惕部?
不会是别勒古惕部!他们部的兵马应该正留守在赤峰!
也不会是迟迟不现身的纳曼部!纳曼部在西处更往西北的方向,不会从那个方位过来。
那么此刻来兵的会是谁?
勃律急缩瞳孔,大喊:“侦察兵!”
吉日木图立刻把人揪了出来。侦察兵着急忙慌地上了马,撒蹄冲着东北面狂奔出去。他们在原地等了不久,就见人又策马出现在小坡上,奔了回来。
晨曦将从地平线翻出白肚,众人见他身后没出现大军的身影,都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侦察兵就扯破嗓子,神情恐慌地高喊:“快撤——”
他尾声才喊出来一半,就被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只箭贯穿了胸膛,睁着眼睛从马上跌到了地上!
黑压压的军队踏破了初日,赶在卯时降至困住了残破战场上的伤兵伤马。青年只一眼就看出了两方兵数的参差,拽着马绳连连后退,声声下令高呼:“撤!撤!”
可怎料他还未来得及驱使乌骨奔跑起来,一箭便从远处的高空弯弧射来,撕裂冷气,穿过勃律的肩膀,将其射坠马下!
乌骨察觉到主人坠到了地上,嘶鸣一声扬蹄想去到其身边,接他重回马背,但又是一箭,这一箭遥遥穿来,狠厉地扎到了它的脖子上。
乌骨凄厉,歪斜着身子重重跌倒在地。
勃律被冲力撞得掉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死命拽住地皮稳住身形,疼的倒吸口凉气,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然而才抬头,就看乌骨脖子上扎了只箭羽,身子毫无生机的躺在草地上。
勃律大叫一声,怒吼着砍断肩膀上扎透两边的箭杆,瞪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男人。
哈尔巴拉手上的刀子还滴着血,勃律顺着他一路滴血的轨迹,看到了后面死去的将士。愤怒冲撞进脑海,让他再也无法冷静,他胸腔里已经破碎到就好像那把不断滴血的刀子,役使着他拾刀朝哈尔巴拉的门面冲上去!
将将平息了一场战火的草地,很快便再次风干了一池血液。
勃律被怒火驱策,刀刀下手狠厉阴险,刀刀都向着哈尔巴拉那张对着他玩味的脸,和下方动脉不断的脖颈。
他想要把他的头砍下来,砍下来扔进火堆里焚烧,砍下来给他的阿娜报仇,给他诸多穆格勒将士报仇!
哈尔巴拉弯刀一勾,把小殿下的刀子朝右边勾远了些。他借此猛然向前迈步,脚步踏得急快,瞬间就贴近了勃律的耳畔。
他低低挑笑道:“小勃律,见到我就这么激动吗?”
勃律因暴怒而发出厉叫,手下的刀子辗转莫测,重新拉开和哈尔巴拉之间的距离,再度挥着划过他的命脉。
勃律在哈尔巴拉的身上得不逞手,他眼睛在四周滴溜溜转了一圈,末了嘴里念念有词,低鸣艰涩地从唇齿间漏出。
哈尔巴拉听的一愣,下一瞬就觉背脊发凉。他反应迅速地翻身避开,外跳一步的间隙里,他看见有两匹狼正撕咬在他方才的位置上。
若他慢了一拍,可能现在已经落入狼爪里了。
“真有意思。”哈尔巴拉兴趣勃然地在狼和勃律之间徘徊目光,“可畜生要和畜生较量,小勃律,你还是归我比较好。”
话音将落,勃律还没回味出他话里的意思,就看见哈尔巴拉从衣服中掏出一个哨烟,不及组织就炸响在长空。
勃律直觉百步开外疾驰冲过来什么致命的东西,让他冷汗在喘息中凝固于面。那道东西从远处就疯狂撕扯着一切,毫无顾虑地咬住一个又一个喉咙,撕开一个又一个身躯,令人恐惧的气息充斥着勃律的大脑。
他呼吸开始剧烈,下手为强朝哈尔巴拉扑去。他才刚挥起动作,一道臭恶就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扑倒在地。长长的爪子叩进皮肉里,疼的他当即喊叫起来。
疼痛只持续了一瞬,身上压倒的重量也只一瞬,那匹不知从哪冒出来疯狂的恶狼就被瓦纳和另一只狼咬着后脖从勃律身上扯开了。
几只狼立刻互相搏斗起来,一个比一个凶狠,利齿一次次贯穿皮毛,血液顿时混杂在半空。它们满嘴都是血沫,不知是谁咬死了谁,另一个悲惨凄嚎。
“真是护主心切。”哈尔巴拉的刀子在手心上转了一个来回,走到勃律身边眼见着就要把刀子插在他的身上。小殿下强忍着疼痛,脚尖忽然用力蹬地,让自己斜斜从草地上站了起来,后撤数步。
同时,一匹留着血的马从不远处奔来。乌骨的脖子上还扎着致命的箭刃,它或许用了强大的信念才从血泊中重新站起来,赶来救自己的主人。
勃律见状拽住乌骨的缰绳,被乌骨奔跑的速度带的脚尖点地,擦过大片草地。他单手施劲一拽,让他自己整个人从地上翻身而跃,重坐回乌骨马背。
往后一望,哈尔巴拉也策马追在其后。勃律哈口重气,抚慰地拍了拍乌骨,示意它再快点。
一切都是那么的迟。哈尔巴拉搭弓射箭,他的箭刃再一次射穿乌骨,这次把马儿仅剩的意识彻底打散。
乌骨的神光逐渐消散,它重重屈膝栽倒在地,驮的背上的人儿也一头撞在地上。
这次,勃律撑着手臂,几次都没有起来。他的狼无法分身来救他,马也被两箭射死在身边。他的肩膀鲜血淋漓,还插着一直让他运气不足的箭羽。抬起的手上全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杀别人的。
勃律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耳鸣嗡嗡,连哈尔巴拉下了马走到他身边了都不知道。
哈尔巴拉在他身边端详了一会儿,忽地笑出声,快速俯身扳过勃律的身子,压着他跪了下去。
他把勃律困于膝间,注视着那张虽沾了血却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脸,癫狂地笑着。他高举刀子,在恐惧中,刀刃冲着勃律的脸快且狠地落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其其格是被阿日彬打晕了从犁堤带回纳曼部的,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然大乱,战火纷纷。她被禁于帐内数日,看不到阿日彬也见不到阿塔,全然不知外头是何情况。
阿日彬在犁堤对自己做的行为让她很是愤怒,更是对部族着急避身的态度感到不解和怨念。怒意之下她几次想要找阿日彬对峙,结果人来了两三次,却只是在帐外同她隔着帐帘请罪,之后无论她怎么传唤阿日彬都不再来了。
阿娜倒是日日都来陪她,可每当她问起穆格勒的事情,阿娜不是转移话题,就是严厉的让她以后老实待在族中,不要再多管此事也不要再和海日古有所往来。
其其格很快从中察觉到了异常,夜夜心悸,梦中经常是噩兆。她无法束手干等下去,便托侍女阿茹娜去打听,结果得回来穆格勒部被围攻的消息。再一打听,得知纳曼部根本没有出兵支援!
这时,其其格想起犁堤前,某夜她曾在族中无意中撞见阿日彬从外悄悄回来,面上戴着一个獠牙面具,腰上配着把并不是她常在其身上看见的那把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