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343)
勃律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气指着祁牧安沉声说:“现在闭嘴,或者滚出去,选一个!”
“不说了不说了,跟踩着你狼尾巴似的。”祁牧安忙顺从,“给你个好东西尝尝。”随之他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纸袋子叠开,从里面捏出一块什么东西,还不待勃律瞧清楚是什么,就飞快塞进了他的嘴里。
勃律皱着眉吐也不是,只能在迟疑之后慢慢嚼起来。他鼓着腮帮子咬了咬,一道甜意钻入心中,让他的脾气好了不少。
他含糊不清地问:“这什么?”
“裹了糖蜜的胡桃仁。”祁牧安笑得柔情,等他吃完这颗又塞进来一颗。
勃律被伺候的舒坦,一边吃着喂进嘴里的胡桃仁,一边自己低头继续穿没穿完的外衫。
这胡桃仁确实好吃,外面一层糖蜜不算特别甜特别腻,味道刚刚好。勃律吃着吃着就有些好奇,抬眼问祁牧安:“草原没这东西,你哪来的?”
祁牧安笑着答:“我让人连夜从凉州城买回来的。”
勃律皱眉:“你让谁去买的?”他可不相信小叶铁铊部里有人能忍他这个要求,大晚上的去凉州城就为了买这一袋胡桃仁。何况小叶铁铊部虽然是离东越凉州城最近的部族,但到底路上还有很长的距离,来回的路途并不短。
祁牧安笑着说:“段筠啊,他身手快,说什么就听什么,最适合做跑腿的事儿。这人死皮赖脸跟着我们来草原一趟,不能白白浪费你们这儿的口粮,至少得做点什么事儿吧。”
勃律听后还是嘀咕:“麻不麻烦,等回上京再吃也不迟啊。”
祁牧安摇头:“迟了,寓意就晚了。”
勃律停下动作,嚼嚼嘴里还没吃完的胡桃仁问他:“什么寓意?”
祁牧安凑近些笑道:“早生贵子,庆贺你成亲了。”
勃律当即皱眉,掐上祁牧安的脸,狠狠用力,又羞恼了起来:“胡言乱语些什么!你想打架?”
祁牧安捉住勃律的手拽下来捏了捏:“那就长长久久。”
勃律把这四个字在嘴唇边反复念了两遍,才满意地拍拍祁牧安的胸脯,点点头:“这个可以,我准了。”
于是祁牧安笑着又喂了他一个。
勃律穿好衣裳,拿着头绳给自己绑头发。扎好后想起一事,问眼前人:“我隐约记得……你昨儿说湘王回去了?”
祁牧安话里含笑:“还能记这么清楚?我以为你都忘得差不多了。”
勃律冷着脸,直勾勾看着祁牧安,隐着火气。
“湘王回去,段筠没跟着?”见祁牧安摇头,勃律又问:“那路上谁保护湘王?”
“从草原到凉州这路是额尔敦塔娜公主安排的人手护送的,到了凉州城城里还有我的人,他们会护送湘王回去。”
勃律觉得奇怪:“凉州里为何会有你的人?你昌王军的军营不在上京外吗?”
祁牧安解释:“我当年是从凉州入的东越,本想直接进上京找胤承帝,没想到随义父出征的昌王军并没有全部战死沙场……”他落了落眸,“义父早有准备,他一定是早就预料到了后面的事,才给我留了后手,让昌王军悄无声息分散进了东越。”
“他们知道我从大庆京城逃了出来,便在东越各个边境城池寻找我的消息。而凉州是东越和草原的边境城,人龙混杂,城外虽然有几座小村庄,但东越不管,你们也不会有人在那个地方巡防,藏身最为妥当,他们一大部分人都安置在凉州,我也是在凉州遇见的苏俞。”
“没想到你也挺有能耐啊,元胤难怪忌惮你,非在你身边安排人。”说完,勃律嘟囔。“可我在凉州待得时间也不短啊,竟然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后面那句祁牧安没有听清,问了勃律也不再答,只好作罢。
他以为是勃律怪他没告诉他,说:“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勃律不以为意。
“告诉你想知道的事。”祁牧安的笑突然有些苦楚,“这几年的……我在大庆的,你都可以问。”
勃律盯着祁牧安的脸,默了默,说:“算了,我不感兴趣。”他喝口水润润喉咙,感觉头还是有宿酲的疼痛。他一手按压着眉心,一边走到帐口让人去请许言卿来。
“不舒服吗?”祁牧安担忧地看着勃律。
“没什么……就是头疼,身上也有点疼。”勃律幽幽吐出口气。
“你喝太多了。”说到这,祁牧安冷下脸不再笑:“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突然喝酒,还一口气喝那么多,简直不要命。”
勃律吐出口浊气,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瞬间就不高兴的祁牧安,这次换成他讨好地勾了勾唇角。
“解毒解的太疼了,许言卿说喝酒醉了就不那么疼了……我身上还冷,总觉得喝点酒会热些。”
祁牧安瞬间忧心地蹙眉走过来,轻声问:“很疼吗?”
“太疼了……比上次要疼的多。”勃律动动手臂,“倒是骨子里不疼了,不过现在还有针扎过密密麻麻的感觉。”
祁牧安帮他揉揉胳膊肩膀,揉着揉着笑叹出来:“昨儿你又是说你没醉又是说你醉了的,模样到挺讨人喜欢。”
勃律耳根子好不容易消下去又泛了上来。他恶狠狠瞪着面前的祁牧安,大有一种要是他在说话就张口咬上去的气势。
然而祁牧安也只笑了这一下就收住了嘴角,手上的劲儿大了几分,动作和话音都有隐隐的警告:“可讨人喜欢你以后也不许再喝了。”
勃律撇撇嘴,好像没当一回事儿。
他们在帐子里等了好一会儿,许言卿才姗姗过来。他头发微乱,衣衫不整,眼下还泛着黑圈,好像多日未睡的模样。
勃律和祁牧安见状对视一眼,纷纷疑惑,却谁也没开口问。许言卿近来沉默许多,这次来到勃律的帐子,见他醒了什么都没说,只搭脉辩了须臾,收手淡淡说了声“没事”。
这句“没事”,就是勃律现在真的没事了,身子里的毒他已经按照当初的约定尽力解到了八成,剩下两成并没有太大影响。
终于摆脱了那股子折磨人的钻心入骨的疼痛。勃律微不可察地松出口气,整理好袖子,和祁牧安一起郑重道了谢。
他说:“既然已经解完毒,答应好你的酬劳我草原定会奉上。”
然而祁牧安出乎意料地沉默了一下,拒绝了:“不用了,我拿着心里发慌,你只要再答应我一件事就行。”
勃律看一眼祁牧安,二人心里都揣着疑惑。
他示意许言卿:“请说。”
许言卿神情颓然,坐在椅子上好久,才缓缓开口:“既然毒我已经按照约定解完了,你们该回东越了吧?”
勃律点头。
男子闭了闭眼,似乎累极了:“你们回去吧,我觉得这挺好,还想再住一段时间,你告诉这里的人,我和我小徒弟就多叨扰了。”
勃律没想到许言卿开口说的是这个条件,他寻思了一息,想起乌兰巴尔部的那具白骨和毒帐,心里隐隐对许言卿为何留下有了猜测,便做主答应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勃律生辰那日,小叶铁铊部一如既往的安宁,似乎没有人意识到这天是小殿下的生辰日,更没有大费周章的准备宴席,勃律和大多数中原的平民百姓一样,只在生辰日这日吃到了一碗祁牧安亲手做的长寿面。
海日古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别勒古惕部,却没忘记勃律的生辰日。这些年虽然他们不在穆格勒,但海日古还和曾经每年一样,会在这天送给勃律一件生辰礼。
今年托人送来的是一枚雕着吉祥花纹图案的、镶嵌着各种彩石的小坠子,是他们草原上的一种平安符。这种平安符倒是比较常见,可上面来自各地的彩石却不普遍。
他们草原上流传着一种说法,这种平安符上石头的颜色和种类越丰富,吉祥如意的寓意便更美满。许是勃律这些年多灾多难,海日古才动身寻找许久,想着或许这个可以保勃律下半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