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197)
勃律瞪着祁牧安:“符燚和阿木尔在上京,我不用你照顾。”
祁牧安蹙眉:“那他们昨日为何没护好你,让你一个人出来?”
勃律怒不可遏:“若不是有人从客栈追我,我也不至于碰见你。”
“追你?”祁牧安稍一想就明白了昨日的事情。他暗自庆幸昨日巧然抬头的那一眼,也暗自谢过元胤救了勃律,但他仍是坚定不移地说:“不行,你哪里都不能去,他俩那边我会让人告知的。”
勃律瞪着他,手握紧佩刀却心知自己现在干起架来谁也打不过。他争辩无果,瞪完后,怒气冲冲地想要原路走回去,结果竟在院子里绕起圈子迷了路,最终还是祁牧安牵着他领回屋子。
勃律挣扎不得,紧闭着嘴被人给重新带了回去。然而主院前不是何时来了人,三个人明晃晃地坐在屋外院中的石桌旁,听见有人过来,其中一人先望过来,这眼睛却笔直的越过祁牧安,落在其身后的男子身上。
常衡愣了一瞬,下刻笑起来,指着勃律说:“呦!我记得你!怎得是你小子!”他兴致勃勃地给来到面前的祁牧安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拿刀的小子!”
勃律站住脚根不动了。在这里能看见这个人实属意外,他和这位东越的将领曾打过几仗,有过罩面。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另两人身上,发现竟然是昨日救他回来的二人。
突然,他听身边的祁牧安拱手向那个金衣男子唤道;“陛下。”
——陛下?
勃律眼尾一抽。
——那个东越新君?
他脸色骤然更黑了,黑的仿佛能滴墨。
——他这是竟然直接进了虎穴?
勃律面色不善,眼睛把笑眯眯看过来的元胤打量了一个遍,再看下去就能钻孔了。
打量完后,他冷笑一声,怪声怪气地朝祁牧安挖苦:“原来是找了个皇帝当你的新主子。”
祁牧安刚要做解释,勃律轻飘飘地目光就撤了回去,视线转到对面的常衡身上,先找到了个出气筒。
既然东越的皇帝在这,两个知道他底细的人也在,那他的身份定是泄露了。于是干脆敞开了身份,他冲常衡啧了一声,冷道:“你怎么还没死?”
这一句直接噎的常衡僵了脸,阴晴不定。
元胤笑起来,眯着眼睛问勃律:“你就是那个穆格勒部的三王子,也是新可汗?”
勃律感觉好笑,偏过头直视道:“你看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像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元胤面上和和气气的,但总归笑得勃律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下一瞬就能用心里的尖刀把他杀了。
他戒备地看着胤承帝,心道此人确实如传闻中那般不容小觑,能用手段坐到这个位子上可非什么善人。
“确实不像。”胤承帝忽地把目光从勃律身上撤回来,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说:“这位穆格勒部的小王子可厉害的很,曾经掀了我们一支兵,直捅汉岞关。不过你那英姿朕远在上京都听过,很是威风,现在按在你身上,不像也得像。”
勃律轻笑一声,微微扬了扬头,坦荡的承认了:“若那次你们派来的是他,说不定还没法让我得手。”他瞥眼常衡的胳膊,“哦,看样子你胳膊没事了啊。”
几年前,在那场仗之前,常衡在关外刚和勃律兵刃对兵刃的单独较量过,可惜他一时大意,被扫下马摔断了手臂,却也因此让他赏识起这个异族少年的武艺和魄力。
常衡看着此刻抛却病态和消沉意志、显露出一丝得意的青年,忽然间仿佛再次看到了昔年战场上,迎面敌军前少年那抹惊艳傲气的身影,二人虽在不同立场对峙,却丝毫不影响他对此人的赞赏之意。
元胤在常衡和勃律尴尬的氛围之间来回扫视了几眼,笑出声,末了继续问:“小王子,如今东越可是刚和草原打过仗,你现在出现在上京,到底要做什么?”
勃律抬眼看到身前的空石凳,毫不避讳地直接坐下:“皇帝,这问题你昨日问过了,我也答了,我是来寻医的。”
“寻医?”元胤眼中闪过诧异,但想起太医向他禀的内容,这股意外感很快便消散全无。
他抬帘瞟了祁牧安一眼,道:“看样子草原那场混战,当真凶险。”
勃律蹙眉,稍一寻思就知道,阿隼现在如今在东越皇身边做事,怕是早就把草原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所以你当真不是那位新可汗?”
勃律讽道:“我早就和他们没关系了,若真是那新可汗,草原便不会去勾结大庆一起闹腾,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那你若是当上了这个可汗呢?”元胤看着他有些好奇道。
勃律头没动,眼珠子稍微一挪,就对上了元胤的目光。他静静对视了会儿,忽而说:“我若是可汗,如今既然身在上京,不是已经带兵踏了你们凉州,就是要从内攻破,昨日就杀了你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常衡和容瑾昱皆立刻警惕起来,敌视着他,生怕下一刻此人就会抽出刀子照着胤承帝而来。
勃律注意到他们的架势,自嘲一声:“我现在可杀不了他,还没等我刀子拔出来呢你们就会先把我杀了,我可不做这种蠢事。”
“小王子如今身处上京也敢这么大放厥词,果真胆识过人。”元胤失笑,“我们确切得到消息穆格勒此次带兵征伐的是新可汗,既然你说你不是,那这个新可汗是谁?”
勃律在众人的目光下自己动手自如地拿过一个杯盏斟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说:“我为何要告诉你。我现在可是一身轻,临死前看场戏也挺有趣。”
元胤提醒:“小王子,你现在可是在东越上京,在朕的手里。”
“反正已经被你们抓了,我也中了毒,横竖都是等死,迟早的事儿。”勃律嗤笑,耸耸肩不以为意:“三年前我就该死在草原上,如今活着就是在偷生罢了。落在你们手上,我悉听尊便。”
他话音将落,只觉得如芒在背。勃律回头一看,看到祁牧安正死死盯着自己,瞧不出面上到底是何表情,总归阴霾一片,让他竟是心底晃荡而局促不安起来。
他在祁牧安眼里撑着个架子,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啧,你别站我身后,我怕你一刀捅死我,好歹我还想活着把今日过了。”
祁牧安垂下眼帘,嚅嗫着小声说:“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死的……”
然而勃律并不理他,两眼翻白扭回头。
元胤却笑道:“谁说要你死了?”
“我可是听到了,你们不是在抓上京城里的草原人吗?”勃律说,“虽然我的人告诉我用了那什么路引便不会被查到,所以我挺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
祁牧安一怔,抢先开口说:“我不是在抓你。”
勃律也愣了愣,回头看他:“不是在抓我?”
祁牧安如实说:“我的人打听过了,你是前日入的城,时间上对不上。况且你说得对,你有东越的路引,一般不会轻易查到你,而我要抓的,是偷进城的。”
“遇到小王子实属是个意外。”元胤也笑着说,“朕要抓的,确实另有其人。”
勃律开始摸不着头脑,慢慢拽紧裘衣遮盖下的衣衫。
“谁?”他仔细想了想,先来到上京的必勒格也是有路引的,额尔敦塔娜因为那商贾的原因应该更为安全。
他只是来寻医的,一起到上京的人就这么多,其余办事的都是向那商贾借的中原人。
那他们还要去抓谁?
“朕也不知道……不妨小王子帮朕找出来?”元胤给他下套。
勃律这几年身子不好,脑子却没过糊涂,还灵光着。他眼睛转了转,瞄眼依旧立在他后面的男人,想到这人现在不让他离开,大有关着他的意思。
于是勃律稍作思索,便把这个套扔了回去,说:“皇帝,我帮你,你现在就让这小子放我回去。”说着,他指尖越过肩膀,点了点后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