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329)
祁牧安皱眉不爽了很久,才说:“早点带他去乌兰巴尔看看了却心愿也好,早点去就能早点继续给你解毒。”
勃律端过杯盏润了口水,和祁牧安一起走出帐子,一眼就看见立在旁边双手环臂瞪着金乌满脸不悦的许言卿。
勃律顿了一下,朝他走过去。
不知道必勒格知不知道他们已经回来了,关键时候他的消息竟然失了灵通,直到现在都没给他传来一个准确的消息,额尔敦塔娜得到的讯息也只限于乌利瀚部把乌兰巴尔部凿穿了这个目前草原人尽皆知的事情。
许言卿听到脚步声,侧首向来人望来。把勃律眯了两眼,等人站在了他旁边,他才转身面对着人道:“你什么时候能兑现你的承诺?我可是听在你这里的那些中原人说了,说那乌什么地方,已经被你们打下来了。”
勃律挑眉感到小小的惊讶:“不是听说你这几天一直耗在帷帐里吃吃喝喝吗,又是从哪听到的这么灵通的消息?”
“你甭管。”许言卿说了句方言,扬脖怼回去。
勃律愣了愣,推测了下意思,就没理财这句话:“你怎么这么急不可耐?看样子你和死在乌兰巴尔的那个人关系匪浅啊,那为什么之前还佯装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许言卿僵住脸色,随之嘴跟着硬生生呵了一声,作势要离开:“罢了,反正是你急着要解毒不是我急着要解毒,你就耗着吧你。”
勃律没直言叫住他,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人正向他们这边奔来,嘴上自顾自说了句:“来消息了。”
勃律的视线落在许言卿的背上:“你不想听听再走吗?”
这一句让许言卿生生停下脚跟,在原地生了会儿勃律和自己的闷气,最后打自己脸重新转过身走回来。
勃律看他好笑:“不走了?”
许言卿黑着脸看他,不说话。
来人是乌利瀚部的人,手持着必勒格的腰牌跑进小叶铁铊部来到勃律的面前,气喘吁吁的按照必勒格的话,简要把乌兰巴尔部的情况同他复述了一遍。
必勒格行动雷厉风行,手法刁钻的很,根本没用过剩的兵力,也丝毫不把乌兰巴尔部周边替哈尔巴拉防守的其他小族放在眼里,趁人不备直捣进乌兰巴尔,不到一夜的时间就已经掀了乌兰巴尔部的大帐,圈了残留在里面的剩余族人,把乌兰巴尔整片领地踩在脚下。
他想了多久的事情,终于在这日让乌兰巴尔的领地异了主。
“不知道哈尔巴拉想到过这一天没有。”勃律听后嘲笑一声,“他迁族迁的倒是利索,也不怕身后燃火,怕不是以为整片草原没人与他抗衡了。”
老家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掀了,也不知哈尔巴拉听到这消息会是何反应。不过想来也是,他成了草原新的霸主,自然没人敢惹他,谁曾想乌利瀚部平日装王八静默了这么久,突然一击让他们措手不及。
“此事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勃律向来人点点头。
许言卿听他们用草原语说了几句,没听懂说的什么,但是心里隐隐有了推测的苗头,瞬间急了,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勃律问:“你们说什么呢?是不是可以去那地方了?”
勃律没答话。乌兰巴尔那地方他现在根本一步都不想踏进去,因为至关重要的人葬身在那里,所以他避讳那里,更是觉得在那里的遭遇简直是一生中的奇耻大辱,竟让他在乌兰巴尔的草地上狼狈地趴了两次。
“你怎么不说话了?”许言卿看他沉默不语更急了。
祁牧安注意着勃律的神情,心渐渐沉了底,知道勃律为什么不说话。
勃律被许言卿催促了两声,才吸口气说:“我找个人带你进去,你放心,不会有任何危险。”
许言卿锁眉:“说好你带我进去的,现在又换成旁人,你什么意思?”
勃律也冷下脸:“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言卿冷笑:“不行,你必须和我一起去。”
“麻烦。”勃律不耐烦,整个人顿时烦躁起来。就在这时,祁牧安忙抓住勃律的手,试图安慰他让他平息内心的燥意。
“我和你一起去。”祁牧安捏捏他的手掌,觉得自己陪伴在他左右就能让他安心。
勃律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感觉到祁牧安的温度和存在,脸色确实好了许多。他抬眼向祁牧安瞧去,也不知手掌里另一个热度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倒让他奇迹般地平静了许多。
他再吸一口气,妥协了,和帐子前的卫兵说:“叫人备马吧。”
他们备了三匹马,由乌利瀚部的人带路,一齐向乌兰巴尔部奔策。
许言卿不知道骑了多久,见前面人突然刹住了马蹄。他跟着走上前,听身边的青年向远处露出的轮廓扬头,说:“那边就是乌兰巴尔部。”
许言卿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攥着绳疆的手指逐渐收紧,指甲陷入掌心。
勃律语气有些淡,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四年了,早就化成不知道是哪一具的白骨了,你可能什么都找不到。”
许言卿绷紧全身,说出的话却低喃:“没事,我就看看……就看看。”
祁牧安在旁边一直等着他们,看身边二人都已经坐在马背上静了许久后,他打破沉寂,出声示意:“要进去吗?”
“走。”话音降落,本以为早已失神的许言卿瞬间接上他的话,干脆利落的策马继续前行,勃律和祁牧安只好跟上他。
从小叶铁铊部到乌兰巴尔这一路,他们势必要经过当年勃律从乌兰巴尔逃出来的那一段路程。在还未接近的时候,勃律的回忆就如潮水般疯狂涌入脑海,脸色瞬间惨白,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僵硬着身躯,双手紧紧攥握,眼睛如折磨自己般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仿佛那天地景象正上演在自己眼前,逼得自己永远记住。
“勃律。”他们这时候的速度慢了下来,祁牧安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抓住了勃律的异常,立马拽着绳疆贴近马背上的人,一声声去唤勃律的名字。
勃律屏住的呼吸在祁牧安连唤三声后蓦然吐出来,气息颤了又颤,才垂下头弱声如蚊地说:“我没事。”
他们进入乌兰巴尔,必勒格听到传报迎面走来。
“来看战利品?”他说。
勃律佯装无恙,下马颔首,算是和必勒格打过了招呼。
必勒格注意到不仅勃律来了,还带来两个中原人,不满和疑惑瞬间浮上心头,脸上却仍旧面无表情什么情绪都看不出,也不知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你现在怎么走哪都带着他?”必勒格没说许言卿,意思在说祁牧安,此时能听出来是不乐意了。
勃律只说了一句:“他不是外人。”倒是把必勒格难得噎得严严实实。
他们跟着必勒格往里再走几步,就在部族中央,被乌利瀚部的士兵围在中间坐了一群人,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有败下的士兵,粗略数一下人数还不少。
必勒格说;“这些都是乌兰巴尔部没迁走的族人。”
“怎么这么多人?”勃律低声问。
必勒格的声音毫无情绪,就和他这人外表一般无情冷漠:“多数都是于他无用的老弱病残而已,也不知他是想守着自己的老家,还是就是想让他们自生自灭。”
勃律默下声,看着乌兰巴尔部缩在一起的族人不知想些什么。
必勒格说:“这里我还找到了几具狼的白骨,你要辨认一下吗。”
勃律面上的挣扎一闪而过,没说要不要去辨认。必勒格只当他要去瞧瞧,就吩咐人把那些骨头一条条搬过来。
许言卿从进来后就一直在打量这块地盘,这里的氛围比他们来时的部族要阴沉,天不冷,可却不知为何让他感觉到了股股凉意。
“这里就是他丧命的地方?”他打量完后问勃律。
勃律的身子悄悄往祁牧安的身边小步挪了半寸,在众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挨着他,或许这样他才有勇气去回忆来回答许言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