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289)
“你站住。”勃律急忙回神叫住他,愣是让祁牧安的身形顿在半空中。
祁牧安起身的幅度僵持了两息才渐渐坐了回去。他在桌后望着勃律,试探着重新问:“怎么了?”
勃律今日去狼师巡视,见了重新划出来的三师的将领,因此穿的是他们草原的服饰,右边的耳朵上还坠着一串耳饰。
勃律身上异域的花纹映在祁牧安的眼底,仿佛将他带回了那年的那雅尔大会。小殿下也是穿的风姿夺目,在大会上耀人眼。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勃律的一声将祁牧安的思绪扯了回来。他愣了愣,张嘴“啊”了一声。
勃律见他这般忍不住笑了一声,微微往前倾了半寸身子,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祁牧安一头雾水。
“不然你这几日怎么怪怪的。”勃律皱眉,用自己的话形容了一遍:“就像……就像有什么是想告诉我但你又不知道如何告诉我一样。”
他沉下面孔:“难不成你又收到了东越皇的信,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祁牧安深吸一口气,连忙打住他的话音,怕这人越猜下去越离谱。
男人心里沉沉叹息,如勃律所说那样,这几日他心里确实有些别扭,也有些埋怨勃律,心里生了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闷气。
前些日子勃律一早去狼师,他吃过饭后才得知这位根本没用饭就跑了出去,于是想着把人逮回来用饭。
可他到了狼师,恰巧看到了勃律和符燚的比试结果,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所以勃律现在的身子根本没有好利索,也无法恢复如初,他那嘴里说出来的话全是安慰他让他放心的谎言。
勃律中毒的这件事永远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恨他自责同时也有怨,这些情绪在重新拥有勃律的那一刻到至今都在一遍遍涌向自己。
勃律拧着眉瞧着许久一言不发的祁牧安,面色一点点沉下去。
他的脾气就算是完全解了毒也回不去了。
男子不悦开口:“别墨迹,你到底要说什么?”
见人生气了,祁牧安心里咯噔一声,才犹犹豫豫把话撂了出来,话里话外都透着自己察觉不到的微弱怨气,和一些愧疚。
“小心眼。”勃律愣了半天后忽地轻笑出声。他以为自己在瞒着阿隼,实际上这家伙第二天就知道了。
他叹口气,想了想,起身来到祁牧安面前,坐下掐住男人的下颌,手劲微微发狠,竟让祁牧安感觉到了一丝疼意。
他皱了皱眉。
勃律就势把人的脸拉近了自己几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头在人嘴角亲了一下,热气还没呼到脸上,他就退开了。
祁牧安愣住。
“我也算讲对了一半啊,我现在确实无事了,你也不用担心。”亲过后,勃律当没事儿人一样,坐在他面前耸耸肩:“再者,你对着我就有事说事,别弯弯绕绕,我见不惯。”
祁牧安看着眼前的人儿闭紧嘴,轻轻“嗯”了一嗓。
勃律揪起眉,说下去:“而且,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都没恨你不辞而别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哪来的资格在这心里愧疚?”
祁牧安张张嘴,半响才吐出一句话:“原来你当真恨过我?”
“没有。”勃律飞快否认,“我可没有,你别瞎想。”
祁牧安再次闭了嘴不语,但嘴角却翘了几分。
被人在意着哄着的感觉确实妙。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士兵的通传,说有件信物需要交予狼师的勃律殿下。
勃律狐疑地看了祁牧安一眼,心里想不明白会有谁带着信物要见他,于是起身走出去看看到底是谁。
外面,士兵捧着一块玉牌手有些抖。勃律暗道奇怪地盯了他半响,才从他手上接过这东西和一张字条。
士兵见手轻了不少,赶忙收回手,仿佛那块玉牌烫手一样。
勃律把手里的玉牌来回翻看了两眼,问:“这是何物?”
士兵舔了下干涩的唇,对勃律道:“这是湘王殿下的玉牌。”
“湘王?”勃律怪道,看着士兵说:“你怎知这是湘王的东西?”
“这是东越皇室才配有的玉牌,上面是东越皇室独有的徽饰。”
勃律蹙眉,半信半疑,之后把那张字条展开,这才确信确实是元毅叫人交予他的。
信上说他们已经进了荆城,如今正住进了一家客栈内,随时能去找他们。
字是阿木尔的笔迹,玉牌是元毅的,看来他们这一路都安然无恙,由此勃律便也放下了心。
他收了东西,叫人退下,转身便要朝营外走,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你这是要去哪?”
勃律闻声转头,发现祁牧安不知何时从帐子里走了出来,头发未束,身上还披着外衫。
勃律走回来解释:“阿木尔给我传信了,他们已经到了荆城,我去找他。”
祁牧安瞅着勃律皱眉,有些不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下来半日勃律无法在帐子里陪他的缘故。
过了会儿,他松了口,说:“你换身衣服再进城,边疆的百姓不太待见草原人。”
勃律垂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衫,最后跟祁牧安走回帐子里。
第二百三十一章
勃律出营的时候,身边跟了两个人。一个是祁牧安,一个是跟着祁牧安的段筠。
他一边朝前走,一边稍稍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又看看跟在身边人身后的男人,心里叹口气。
前一刻,勃律正在帐子里换衣裳的时候,听见屏风外祁牧安说了句话:“湘王是不是跟着阿木尔一起进荆城了?”
勃律正忙着穿衣裳,只鼻音闷嗯了声,嗯完后才反应过来,问:“你一直问湘王作甚?”
外头沉静了多息,待他穿戴好走出去后,才听见祁牧安开口:“只是有些疑心罢了。”
“你疑心什么?”勃律不解。
祁牧安默了一瞬,才答:“湘王回京后我才听说东越有此号人物,他接近你存着什么心思、在东越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我了解的不比你多。当下时刻他出现在你身边,我有些担心。”
勃律听后蹙眉,瞬间了然:“你怀疑他不是东越帝派出来监视我的,而是另有企图?”
祁牧安沉思过后道:“我只是相比元胤,更不信任元毅罢了,毕竟和我们合作的是元胤。”他看向勃律,“目前我为胤承帝做事,有些事关东越的事宜也要操心,以免损了我们自己的利益。”
“荆城挨着边疆战场,像他这样的王侯贵胄不能轻易踏入,若是得了胤承帝的令我不便说什么,若是没有,那威胁的可不止是我们,还有京里坐着的的元胤。”
“元胤这个人虽然有时候看上去表里不一,但必要时该信守的还是会信守。可这时候要是有人掺一手进来,怕是我们都会一举两失。”
“我现在还没有收到胤承帝那边有关湘王的来信,还是戒备点为妙。”
勃律听后垂首思索,半响没说话。倒是祁牧安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目光在他身上留恋了许久,微笑出声转移话题:“挺好看的。”
勃律回神,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身上换的是前两日祁牧安托人去城里替他买的,买回来这是第一次上身,意外的合身。
“走吧。”祁牧安往外走,出了帐子走了没两步身后就跟上了一个无声的人影,默着个脸一言不发。
勃律的视线从段筠脸上收回来,拉着祁牧安朝前快走了两步,避着段筠小声道:“你怎么还让这个闷葫芦天天跟在你身边?”
祁牧安笑了笑:“无非是我现在需要养伤,昌王军中的事务和余老将军那边都需要苏俞去处理,我身边没人照顾,才临时把他调了过来。”说完,祁牧安侧眸瞥了眼落后一步的男子。
勃律呵了一声:“那人我交谈过几次便看出来了,狐狸心眼,也不知是不是怕你跑了还是怕你死了他没了帮手,才在你身边安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