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2)
就在阿木尔纠结的时刻,延枭已经步步朝着那群中原人蹲进。他伸出食指点着人数,一个一个将其扒出来,啧口气。
这个好——延枭骤然露出一抹笑容。
“勃律那小子毛都没长齐,要女人干什么?还不如留给小王,也好在父汗那里对下个月的事务多为他美言几句。”他说着,笑嘻嘻地一把扯过地上一个垂着头嘴里胡乱喊着“饶命啊”的女人,拿印着茧子的手指摩梭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扬起面孔。
待瞧清了,延枭瞳孔一缩,笑容不减:“这不是长的挺水灵,作甚一直低着头,?小王就这么吓人?”他招来自己人:“将这女的给小王丢进桶里,小王要亲眼看她沐浴。”
“不要啊,不要!求求你放了我吧,放开我!”这女子顿时吓得泪流满面,拖在地上苦苦哀求,不断挥舞着双手挣扎。见自己照旧被不断拉扯,无果后她回身想去拽人救自己,可周围一起和她被抓住的中原人纷纷垂首,没一个敢拿正眼瞧她的。
对于他们来说,用一个人换所有人的命,值了。
女人不甘心,挣扎间她再次伸手想要去抓草地上的救命草根,谁知手掌将将触碰到干草,胳膊就被人猛地向后一扯,她便轻而易举的仰了过去。
危急时刻,在落入虎口的最后一霎那,她的手腕被一个人热乎乎的攥住,紧接着,她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被谁用力扯了回来,随后她瞧见一个中原男子替她猛地向前一步,伸出捆在一起的双手,死死握住了延枭的脚根。
四周刹然寂静,皑雪吹落草叶的声响都依稀清楚的响在耳畔。
延枭低头瞧着他,神情惊异。他的视线先是在那张发丝凌乱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又转移到自己被握住的脚踝处的那只手。
……他想用自己来换这个女人?
杂狗!
倏尔,延枭扬起了手中的刺鞭,下手快准狠的抽在中原男人的背上。他骂骂咧咧,脚下不断踹着,想要将那只手踢开。
就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碰了一样。
延枭似乎从来没被人这么待过,红了眼地破口大骂:“中原来的杂狗!凭你也想碰小王?痴人说梦!快给小王松开你的脏手!”
他抬手,再次一鞭子挥下,鞭子上的利刺刮破了男人身上薄薄的衣衫。再一下,这次穿破了肌肤,刺入了通红的皮肤,留下道血淋淋的口子。
那位被救的女人揣着泪水瞪着眼前这一幕,啊啊半响愣是吓得哭不出一句话。
在不知第几鞭后,中原男子蓦地咬住下唇,握脚踝的手不松反而又紧了几分,另一只艰难的抅到延枭的衣边处,渐渐变成掐在角料上,且力道越来越大。
他对那片抹了西域金粉的衣角死活不松手,苍白的指肚有力的攥着布匹,眼见有了撕裂的痕迹。
这番动作,叫延枭忍不住又一脚踹了出去。
男子抬脚狠狠踹了几下,见怎么都踹不动这人,越发的急躁:“杂狗!你给小王松手!”
这时,地上跪着被绑了手腕的中原男人对着延枭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二王子骤然缩了瞳孔,右手握着的刺鞭顿然施劲朝空中猛力一挥,就要重重的抽在中原人的身上:
“我杀了你!”
霎时,一道光影飞快袭来,切断了挥舞的刺鞭。定睛看去,坚硬的刺鞭被刀光一切为二,一截重重落在地上,另一截还握在延枭的手里,愣是生生顿在了半空。
就像是一条没了后的草,光秃秃的迎着风雪直立。
第三章
中原男子蓦然松开紧咬唇齿的嘴,鲜血流淌的腥甜直入鼻腔和口舌,让他不禁咂了咂嘴。他虚虚抬头望向侧方,想要看一看这救了自己的究为何人。
延枭倒是只愣了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拔出腰间的佩刀毫不犹豫地砍向而来的马上之人,嘴中污秽不堪:“勃律!你个小狼崽!竟把我爱鞭砍了!这次我一定要宰了你那群狼!”
“你和你的东西一样,都是废物。”勃律拉住绳缰迫使乌骨后退了两步避开延枭的刀锋,随后他又挥出一刀挑飞了延枭的刀刃:“不过在你宰瓦纳之前,我会先砍断你的四肢,割掉你的舌头——不信我们就来试一试。”
眼瞅着深插进地底的刀,他扬眉漫不经心的嘲笑起来:“延枭,不过才几日不见而已,你活得越发愚蠢了,连我的东西都敢抢。”
勃律坐在马背上,高昂着头去笑与他有丈尺距离的兄长。那姿态就像是草原上的傲狼,高贵且无双。而马下这个哥哥,活得就跟他的刀一样,毫无作用。
“勃律!我是你哥哥!你怎敢如此?”
少年嘲讽他:“你算哪门子穆格勒的人?我看旁边乌兰巴尔的三疯子都比你中用。”
瞧见延枭那张嘴巴还要张口说些什么,勃律不耐烦地一刀横在他脖畔,冷然警告:“闭嘴,延枭,你现在若再给我吐出一个字,我就把你扔进瓦纳的窝里。”
二王子瞪着一双赤目吃了瘪,硬生生的噤了声。
耳畔没了聒噪,勃律心情瞬间大好。他视线一扫,想要看看这一圈跪在地上的都是些什么样子的中原人。哪料缓缓垂首的间隙,这一瞧竟是对上了那位被他救下的中原人抬眉望来的眸子。
霎那间,勃律忽然静住了,也停下了下马的动作。
这是一双黝黑的眸子,黑到仿佛让人迫不及待地去探究后面深藏了什么思绪。浓墨般的双眸仿佛被一双手搅得天翻地覆,一时对世事充斥着无望,一时又不知掩了什么波涛……这神色与勃律燃着雄烈篝火的瞳孔形成了穹极。
若说勃律是一匹草原奔驰的俊狼,那面前这人就是一只驰骋在高空的雄鹰。
昼夜降临,草原的雪仍在飘飘扬扬的往下落,从无尽的天空直垂大地,掠过穆格勒的头顶,也掠过了眼前这位充斥着毅劲和不屈的男人身边。
“殿下?”身后,已经下马的符燚小声唤着他,伸手替小殿下接过乌骨的绳缰。勃律被这声召回了神,堪堪下马落了地,不禁又望了那中原人一眼,可这回对方已是收回了眸子。
这人甚是有意思。勃律眯起双目,将他全身细细打量了一番。
“符燚,把他手松了。”
符燚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勃律说的是眼前这位中原人,于是上前三五下解了这人的枷锁。
“勃律!”延枭见状怒火冲天,“这杂狗冒犯了我!需杀!”
他本以为这次能从勃律这儿拽回一个中原女人尽兴个几天,谁知道平时压根不屑理他的穆格勒小王子竟然会亲自驾马来他这里要人,当真是稀奇。
少年倒是拍拍满是风雪的手,依旧是那样的不屑一顾。他揪过哥哥的领口,力道之大,一瞬就将其拽在了嘴畔。
“延枭,你是真想让我摘了你的舌头?”他附在延枭的耳边,慢吞吞的警告道:“我的规矩便是穆格勒的规矩,我的人抓到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不要去贪图不属于你的,小心我把你剁了去喂我的狼。”
“你当真以为父汗会一直纵容你闹下去?”延枭不得不承认,此刻他心中腾起了一股虚汗,但很快又鼓足勇气压了回去。他抻长脖子,附在少年的耳边咬牙切齿来了这么一句。
勃律大笑,全然没将延枭的话放在心上。他蓦地松开了攥着延枭领口的手,另一只胡乱拎起身侧那个还跪在地上的中原人,一把甩在了旁边戴着额饰的男人身上。
“阿木尔,将这人带回去洗干净了,我要在一刻钟内见到他。”
延枭被勃律一推向后踉跄了好几步,直到被他身边人扶住了胳膊。男子咬住后牙槽,甩开旁人的手,瞪着上马的少年,眼睁睁的瞧着勃律带着他的“猎物”返程了。
“勃律这个该死的杂种!”延枭一掌甩飞手中剩下那半截刺鞭,回身抬脚踹在旁边男子的身上。
“吉达你个废物!怎么就叫他走了!”
那人硬生生地挨了一脚,不喘不嘘地回:“草原上没人能拦住勃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