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383)
李玄度看着勃律眯起了双目。他瞧着眼前的局势,心里愈发觉得不安。他抬起手将暗卫的身形推开半寸,冷着脸注视着对方的身形和一招一式,视线随其移动,想眼睁睁看着人死在自己眼前。
“殿下,您应该现在离开这里。”玄一适时在身边提醒。
“玄一。”李玄度的目光未施舍身边人一下,依旧紧紧盯着不远处,嘴上警告地念了遍玄一的名讳。
他又盯了一息,视线才扫过男人:“你现在应该想想他为何能出现在孤的头顶上。”
玄一瞬间就从殿下的这句话中明白了意思,立刻垂首低声道:“属下失职,殿下恕罪。”
“现在还不是治你罪的时候。”李玄度冷声道,“给孤杀了他。”
“可是殿下……”
李玄度打断玄一的话,握成拳的手此刻展开,指尖用力抓在桌面上,阴翳道:“孤不会有事——赶紧杀了他!”
玄一得命,离开李玄度的身边,重新抽剑迎上勃律的刀。
殿外,有一人正端着东西赶来。他还没来到殿外,就从远处瞧见了里面混乱的情形。
去为太子殿下端夜宵的中官见此情景当即大叫一声,手中的食案吓得摔在了地上,瓷碗倒扣在地面碎成一块一块。中官倒吸一大口凉气,瞪大了双眼立马小跑着赶过去。这时候永信殿的动静已经惊到了外面宫道上和附近的禁军,为首的人配着剑从后面疾步跑来,三两步就越过了中官急赶慢赶的身子,领着兵迅速包围了永信殿。
中官气喘吁吁的手脚并用上了石阶,嘴里不断冲着殿内喊着:“殿下!殿下!”他急得在外团团转,却如何都挤不进去。
大批的禁军很快就围住了永信殿,却因为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不敢贸然进殿。殿内的人仍旧在过死招,刀剑都是擦着双方的命脉而过,却谁也没有让谁得逞。
勃律将从围住他的利刃中顺利脱身,玄一的剑就劈头盖脸的刺过来。他闪身躲开,却又把自己送入了利尖上。虽然没有他现在一时间不会让自己至于危险之地,可这两面的敌人磨得他心烦气躁,再这样磨下去,体力能不能支撑着他是个问题,他还能不能靠近李玄度从他手里抢过昌王令又是另一个问题。
勃律的目光扫过殿外,看到了大批的禁军,和头顶的月色。早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他在宫外的人应当已经动身去昌王府了,剩下的他要自己思索如何一人冲出这硕大的皇宫。
他转身的时候视线掠过身后不远处的一排烛火,眸光闪了闪,灵机一动。在玄一的剑再一次贴着他的面颊而过时,他反身的时候步子往后迈了一步,刀子向后扫过架子上的火烛,刀面从架上带下来三支燃着摇曳火光的烛火,被他抬手用力朝着玄一的方向扔去。
玄一在他甩来烛火的那刻双瞳登时睁大,急忙往后撤步,然而衣角还是让烛火烧焦了一片。他急忙用剑去割衣衫,再次抬头的时候,就见勃律的刀子上又站了几支火烛,已经被他挑到了旁边的纱幔上。
瞬间,烧着的幔布延着往上窜,不多时就将这一片地方都吞进了灼灼烈火中。火势烧着殿中的垂幔和顶柱,热气腾腾往人的脸上扑。
玄一见状急忙捂住口鼻往后退,退到李玄度身前将人护住,再一次催促道:“殿下,起火了,快走吧!”
李玄度站在还未被火势波及的地方,咳嗽了一声,冷眼等着对面立在火中的身影。他用力挥袖,最终听了玄一的话,打算离开永信殿。
他回头去寻找桌上的昌王令,黑漆漆的东西在不远处渐渐延着房梁蔓延来的火光里闪着光泽。他伸手要去拿,怎料突然从远处飞来一支小利箭,生生挨着他的手扎在桌面上。李玄度吓得立刻将手收回来,定睛一瞧这是何物后,抬头怒目着勃律。
勃律从火中飞身而出,抬脚迈着轻步快速滑来,伸出的手臂正正对着李玄度的桌案。李玄度一眼就瞧出了他的目的,怎会给他机会,沉着玄一抵挡的时候重新去拿摆在桌上的昌王令。
然而这一次依旧是一把利箭射来,这次却不是扎在了桌面上,而是硬生生穿透了他的袖子,重重划开他的胳膊,顿时血染红了一片明衣,血气和火烧灼的味道一齐钻入他的鼻腔。
他捂着胳膊痛苦地拧住眉,将胳膊缩了回来,也就是这时候,勃律挥开玄一,顺利从桌上取走了昌王令。
勃律拿到昌王令后,一刻不停留,身子轻盈的来到未被火烧灼的窗子旁,挥刀破开窗棂,身子灵活的从里钻了出去。外面蹲守了诸多禁军,可他却没朝着前方冲去,而是在廊下踩了两步之后纵身一跃,借机踩在石阶下方这些人的肩膀上,让自己的身子往上跃起,动作飞快地翻身蹿到了房顶。
第三百零五章
殿外,禁军们见到火势四起,纷纷奔走,边跑边扬声喊:
“走水了!永信殿走水了!”
“殿下还在里面!快救火!”
火师还没赶到,只能一桶桶水被从临近的井中拎过来泼到着火的宫殿上,可火势短时间内丝毫不见减弱,殿中点燃的烛火又多,火苗依旧在不停的往另一半房屋钻。
李玄度被玄一护着从火势愈发大的殿中跑出来,他用袖口捂着口鼻站在石阶下咳嗽了好几声,随后阴沉着脸转过身子,仰头去看站在另一半还未燃烧的屋顶上的人。
男人立在火中,身边就是窜高的火光,下面是成群举着兵刃的禁军,在他人看来是完全被周遭所困住的情形,根本无法逃脱。可他却丝毫不慌,也没有被近在咫尺的火势吓到,而是站在上面看了看手中拿到的昌王令,在眼底下看了一圈后,眼皮抬也不抬一下,看也没看下方的李玄度一眼,作势便要将这东西塞入自己衣中。
李玄度见状怒火中烧,手猛地抓住身边男人的胳膊,攥得十分紧。他怒不可遏地低吼:“玄一,快去把东西给孤抢回来!”
玄一得了命,不顾眼前即将要吞噬永信殿的火势,立即向前窜两步之后身子腾空一跃而起,飞身跃到屋顶。脚刚在瓦砾上站稳,他手中的剑就急不可耐地朝着勃律再次刺来。这一刺地方向,正对着勃律身后已经窜出房顶的大火。面对眼前能夺人命的利箭,他需要往后避,可这一避必不可免的就会撞上火焰,确实是个两面夹击的地方。
下方是救火的人在来来回回的奔跑嚷喊,上方二人再度打了起来。勃律只思考了一瞬间,就立刻做出了判断。他并没有如玄一所想的那般往后撤,而是突然抬刀踏步朝着他迎了过来,动作干脆,不假思索,直挺挺的往他的剑上撞。
玄一有一刻间的震惊和不解,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刻间,勃律的刀撞上他的剑,二者擦出刺耳的碰撞声响,他动作因为方才一瞬的分神而偏了一下,但尽管这样剑刃依旧划上了勃律执刀的那条胳膊,可青年就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动作依旧狠厉,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和命一样,由着剑在他胳膊上划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借着直往冲的劲儿,他的刀一路延着剑刃滑到底,此刻手腕灵活一转,在这时候忽然又突如其来的变了招式。
草原的打法玄一见得不多,他也鲜少见这种送命来打的招式,几招之下他就被迫处于了被动的一方。
下面,中官气喘吁吁的找到李玄度,提着衣摆小跑到他身边,急着去观察李玄度有没有受伤:“殿下,您有没有事啊?”
“滚开!”李玄度挥开他还没碰过来的手,眼瞅着瓦砾上二人打斗纠缠的身影中,玄一始终没有办法把人从上面带下来。他越看越急,一把拽过旁边的禁军首领,把他推出去。
“你,”李玄度指着他道,“你也去把孤的昌王令拿回来!”
禁军首领当场愣住,身后的火势这时候虽然减小了些,但依旧不是人能靠近的程度。他飞快回头看了眼上面的玄一,道:“殿下恕罪,这火现在上不去,会烧死人的!”
李玄度被气得咬牙切齿,冲冠眦裂,转首从另一人腰间抽出一把剑,指着他道:“你要违抗孤的命令?”
一旁的中官吓了一跳,冒死赶在禁军首领之前上前要去夺李玄度手里的剑,嘴里叫道:“殿下!这不可啊!万万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