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411)
小余将军上前一问才知,钟云晗是今早先行一步,快马加鞭提前赶来的,其余兵马估摸需要在晌午之后才会到达,那位信上的将领彼时正率军遥遥前来。
他们几人入了军营,便当机立断划出空地,搭起军帐。然而没过多久,二人还没说上几句话,钟云晗就雷厉风行地掏出一卷东越皇的手谕,说要进城见芸城大庆的地方官。
祁牧安和勃律得到消息的时候不过离钟云晗抵达才不到一个时辰,转而他们就听说这位女子又出了军营,在小余将军的陪同下进了后方已然被他们东越攻打下来的芸城。
他们谁都不是东越人,狼师也对这处隶属于中原的城池没有半点兴趣,于是都是只听了一耳,见不见这位前来接手芸城的女将并不必要。
可是他们二人没有料到,当日午后,与之一起到达这里的,还有另一个自东越京城而来的意想不到的人。
来人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军营外,却被士兵拦了下来。他只好露出手中的令牌,交由士兵执着进军营递予祁牧安。
士兵是东越人,识得这块令牌的贵重,不敢怠慢,问了一圈之后急忙寻到狼师主帅的帐子,将手中的令牌交予里面的祁牧安,告知他外面有人要见他。
勃律只觉得这块东西眼熟,好似在哪见过,但却记不得是在哪个地方见过。于是他盯着祁牧安变化的神情,过了半响皱眉问:“是何人?”
“元胤的人。”祁牧安细细端详一番,确定是元胤的令牌,这才落下手看向他答。
勃律想了想,惑道:“钟云晗已经到了,现在来的这人是什么情况?”他说完停顿下,方继续道:“莫不是知道你从大庆出来了,急着要你回去?”
“我没收到元胤的消息。”祁牧安蹙起眉,想了想到底还是从软垫上起身,不敢随意把人放进来,便打算亲自去营外瞧瞧来人是谁。
勃律担心元胤跟着他也往外走,二人才将离近辕门,就看见外面停着一辆马车,车下还站着一个男人。
祁牧安只看了一眼,就飞快抬脚往那人的方向走。走近了,微微弯身,手一叠作辑道:“公公怎么来了?”
“祁将军。”来人正是元胤身边跟了许多年的老中官。他见到祁牧安,也不拐弯抹角,当下就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什来递给他。
“陛下听闻你夺回了原属于你的东西,很开心,遂叫老奴以身相护,亲自送来这个。”说完,他把手上的东西往前又探了几分,示意祁牧安接住。
祁牧安看到老中官递过来的东西的一瞬间就已经愣住,在原地怔了许久才缓缓抬手接过。勃律在他旁边把这块物什瞧得万般清楚,此刻深深皱眉,同样对元胤的做法感到疑惑。
“昌王令?”他看了看对面的老中官,想要从对方的神情上揣测出远在京城龙椅上的元胤的心思。
祁牧安呢喃作答:“是……是昌王令……”他拇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按在缺失了一小块的空槽上,拇指停留须臾,之后移开,一点点抚过另外几块镶嵌在其上突起的令符。
老中官也不久留,见他收了东西,自己这趟紧赶慢赶的路程便算完成,当即便要离开。
他道:“此地太过危险,老奴还要赶回京城陛下的身边服侍,不能久留,这便回去了。”
勃律率先替祁牧安开口道:“小王让小余将军派人护送公公回京。”
老中官寻思少顷,似是在脑中回想了一下这趟从攻打下来的官道一路进入东越的情景,于是应了下来。
勃律的动作也很快,小余将军还陪同钟云晗在芸城内,他便找到他们的副将告知了此事。胤承帝身边的人他们身为君臣自是不敢轻视,不一会儿就从东越的兵中调出几人,护送着中官上了马车返程。
勃律和祁牧安回到军帐中,青年在坐下之前看眼祁牧安还牢牢握在掌心里的东西,他顿了顿,说:“元胤是个会收拢人心的人。”
这时候送来昌王令,物归原主,便是要让祁牧安牢记住他这个情,好之后为他效力。
祁牧安长长叹口气,从怀中掏出勃律替他从李玄度那里抢回来的一小块令符,端在手上端详了许久,方才慢慢把缺的那块小心翼翼放进昌王令中。
完好的昌王令时隔多年终于又在他的手里聚齐了。
瞧着瞧着,祁牧安突然毫无征兆地苦笑一声。
“我回到昌王府的时候,只进了两次祠堂,每次胆怯的一句话都不敢和义父讲。”他声声叹息,对勃律道:“他若是知道了我之前把昌王令当筹码送出去,肯定会狠狠骂我一顿。”
勃律看了他一眼,之后撇开目光,给他端了一杯茶水递过去,说:“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替元胤问鼎中原了,再去向你义父负荆请罪。”
“届时我陪你一起,他要敢骂你我替你骂回去。”
祁牧安闻言看着勃律,竟是被他的话惹得失笑出来。他接过杯盏,将手中的昌王令“啪嗒”一声搁在几面上,人坐在了勃律的对面。
他轻笑两声:“本还想着带你回去见见他们,现在看来你这一张嘴若是开了口,怕是连昌王府的门都进不去,我义父能气活过来一杆子将你打出去。”
勃律哼了声,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在我这委屈什么都不能委屈了你,你倒好,却是盼着把我打出去。”
“哪敢啊。”祁牧安立刻好言好语的给对方顺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骚动。勃律和祁牧安对视一眼,走到帘子处往外望,随手叫来一人打探什么情况,这才知道原来是身处钟云晗后方那支原本晌午之后才会抵达的西北军到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匹马在正午时分越过城门士兵的阻拦闯入大庆京城,马匹狂奔过街道,直奔皇宫而去,而后面慌张从城门跑到东宫传信的人却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消息到达李玄度耳朵里时,这匹马背上的人已经进了宫。
中官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挥着手把人轰下去,随之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来,转过身谨慎地朝李玄度俯了俯身子。
李玄度此时正坐在桌边,手执着筷子伸向面前精致的菜肴上。突然,身边侍候着的中官开了口,在他旁侧抖了抖手,谨言低声道:“殿下,六殿下回来了。”
李玄度抬起来的手顿时定在了半空中。他眼睛稍往旁一侧,压声问:“就他一人?”
“就六殿下一人。”中官小心翼翼地把六殿下是如何策马进城到入宫的经过快速讲了一遍。
李玄度松下一口气,视线转回来,准确地夹了一筷子菜。
原本他还猜忌多疑老六此刻回来是要篡位,现在一听确实就他一人回来了,身后没有任何兵马,那么如此看来便不是要谋反。
于是他蹙眉不悦问:“现在人呢?回来了为何不先来见孤?”
中官咽了咽,身子俯地更低了些,生怕惹面前人震怒。
他谨小慎微道:“六殿下直奔陛下那儿了。”说完,他眼睛飞快瞄了眼李玄度的神色,之后又迅速埋下头,不敢再看。
李玄度听而沉默下来,半响之后放下筷子。木筷清脆敲击在止箸上的声音惹得中官肩膀一颤,紧接着他就听太子开了口,声音自头顶传下,仿若自言自语般说道:“也好。这么多年他都没回来过一次,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先行去面见父皇,让朝中朝外都瞧瞧,他好歹算得上一个‘孝’字。”
说完,李玄度起身,拂袖离开桌边,对中官道:“走,随孤去见见他。”
他们走出东宫,到达大庆皇寝殿外面的时候,正巧看见有人从敞开的屋门内走出来。男人踏出来后回身,贴心的将木门带上,随后转过严肃沉着的面孔,抬脚要下石阶。
他转身的空隙,视线有意无意往右边长廊瞟去,余光瞥见了李玄度的身影。但下瞬他却仿若不认识那人一般,直径收回了不轻不重的视线,身子开始往下走。
李玄度瞧见了男人轻飘飘瞟来的那抹目光。他瞧着对方的身影,在人踏下石阶要离开的时候,忽地开口,站在上方的长廊上扬声冲人喊道:“怎么,几年未见,现在见到你的太子皇兄,都不知道礼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