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320)
勃律沉默下来,借此时机祁牧安扬声问男人:“那现在怎么办?”
男人四处张望一圈,眼中一亮:“这附近住的有商贩,我们借住一宿,等明日天亮了换骆驼再进去!”
“好,就听你的。”祁牧安看了一圈,替勃律做出决定:“该往哪边走?”
“那边!那边!”男人喜极而泣,是片刻都不想在这杵着,似乎这眼前的一片沙地里当真有怖人的东西存在。他伸出一节指头一个劲儿用力指着一个方向,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似的。
“走吧。”祁牧安扯扯勃律的胳膊,好声劝了几句:“天色确实晚了,贸然进我们都不熟悉的领域确实有危险。先听他的,耽搁一晚,商讨好进去的路线,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勃律黑着个脸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但是在祁牧安话落之后他有了动作,不过面色还是黑沉,却是把怒气顺着牵到了祁牧安的身上,虽然生气不理他,但马头的方向却是向着男人所指那方调转。
这附近确实如男人所说有个商贩,搭建的屋子虽小,却够他们歇脚。
商贩似乎和男人认识,见了面就坐下喝茶,用着听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勃律拴好马走进来后一听,脸色立刻变了。
他突然上前,从后抓住男人的肩膀将人使劲从长凳上拎起来,眼尾朝对面又惊又怕的商贩扫去一眼,冷着面孔质问男人:“他是西域人?”
他二人之间的对话说的分明不是草原语,是他曾在大漠听过的语言。
男人抖了抖,伸手去掰勃律揪着他衣襟的手,还不待他开口,卓头那边的商贩就操着一口草原话结结巴巴地否认了自己的身份:“不、不是。”
勃律眯了眯眼,过了一息冷哼一声,松开手指,让男人跌坐回凳子上。
第二百五十三章
勃律的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转回到这二人身上,蓦地冷笑。
“我若是信了你二人的鬼话,我勃律就白活这二十多年了!”青年喝完这句,手掌复又摁上男人的肩膀,险些用力把人镶在凳子上。
“草原上行走的商贩寥寥,我穆格勒都打过交道,你说他是草原的商人,那我为何从未听说过他?”勃律居高临下瞪着男人,阴沉嗓音威胁:“图们,你把我们带到他这里,有何目的!”
名叫图们的胡子男人察觉到危机,忙青了脸色大喊:“等等等等!”他边喊着边要挣掉肩膀上勃律禁锢着他的手掌,可虽然勃律的武艺不复从前,却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挣脱的。
对面那个商贩也意识到了勃律的危险,摸着桌沿慢慢往外面蹭,一副下刻就要逃跑的趋势。勃律察觉到对方的行动,立刻冷眸瞪来,生生吓住了那人。
从勃律的眼神中他们似乎能看到自己根本逃不出这个年轻人的掌心。
图们见实在跑不掉,心理挣扎了好一番,想了好几种对策,结果都寻思不出一个好结果来,于此他只好任命地坐在凳子上,皱着脸一脸叹息好几口气。
“唉,是,我承认,我是不想进大漠,所以才把你们诓来这里。”他瞥眼商贩,直接破罐子破摔,指着卖了对方:“他是大漠人,却是做香料生意的,经常往来西域大漠草原三地。这西域香料你们应该都晓得,有些啊奇得很,能制迷致幻。”
商贩听懂了他的话,突然就变了脸色,吐着一轱辘大漠话好像是把人骂了一顿。图们权当没听见似的,摆摆手,完全放弃了逃跑。
勃律听他谈及香料,面色唰地沉下来。他掩住口鼻小心地在四周嗅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味道。
在其后刚进来不久的祁牧安听到这番话,竖起眉头也跟着嗅了嗅,就连其他人也跟着屏住呼吸不敢吸气。
勃律并没有在这屋子里闻见任何香料的味道,于是放下手,嘲讽二人:“想从我手里逃跑,动作也不麻利点。”
图们啧了一声,吹起胡子,手搭在桌面上心不在焉地磕了磕。他因着平日做做进出大漠的向导挣点银两,和这商贩男人交往较多,算是个朋友,但是他向导的人从不往商贩这带的,能一次带来这么多人,二人只对一眼就互相知晓是何原因了,于是便在无声中暗自达成了小心思,何曾想这勃律这般的警惕慎重,眼厉害的很,他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准备,就被抓住了尾巴。
商贩诶呀声,跌坐回凳子上。图们颓着背也不再吭声,比这一路过来都要乖的很。
勃律再次把屋子打量一圈,叫了那商贩一声:“喂,你不是做香料生意的吗?我为何没有在你屋里见到香料?”
商贩结巴道:“在、在后面。”
图们的肩膀被勃律摁地又往下压了压,他见状帮忙解释道:“他后面砌的还有屋子,香料保存要什么狗屁条件,所以都在那里面。”
“所以那什么大蛇,是假的了?”
“不不不不,那是真的。”图们弱弱开口,“真的,这传言整个大漠都知道。”
勃律皱眉思量片刻,不再想这回事。当下量他们也不敢有所动作了,但胸腔还是存着怒火。他不太高兴地看了祁牧安一眼,似乎在谴责他要来这里留宿的过错。祁牧安对上勃律的视线忙屏住呼吸,气都不敢喘了。
正当他捉摸着怎么顺勃律的气的时候,用石头砌起来的屋门口,传来阿木尔的喃喃:“休息一晚说不定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几人闻声望去,见阿木尔指着夜色下沙地的方向道:“勃律,那边卷起风沙了。”
勃律一愣,飞快放开图们的肩膀,大步来到阿木尔身边将人挤开往外望。果不其然,他们来时的方向起了风沙,正迅速地往沙地上席卷,若他们方才进了沙地,恐怕如今连个避难的地方都没有,都要一齐被卷上天。
那风沙被卷起来的方向也诡异的很,横着往沙地里钻。天色比他们来时还要暗,沉得就好像一块厚重的黑布罩在他们头顶,透不出半丝光亮,闷得很。
商贩两步跑来从窗子里瞧了眼外面,对着还留在外面拴马的段筠和拉马车的人急忙招呼:“快进来,快进来!”喊完,他快手合上窗,就要去关门。
几人前后挤进来,门就被商贩重重地关上,耳朵里只能听见隔着门板外面厉害的呼啸狂风。
阿木尔咂舌:“我还是头一次见风沙能卷那么高。”
元毅裹着衣衫愣愣坐在靠墙垒起来的台子上,两眼几近失神地说:“我差点死在那里……”
“死不了。”阿木尔笑起来,给他递了水囊。
勃律沉吟半响说:“今晚该睡觉的睡觉,明日一早卯时就出发。”他瞥了元毅一眼,话有所指。
图们和商贩眼睁睁看着阿木尔像主子似的把屋子转悠一圈,随后打开通往后面的屋门走进去,谁都不赶吭声。
就在这时,勃律手掌啪地摔在桌面上,吓了他们一跳。二人双双睁大眼睛惊恐地抬头瞅着勃律,看他盯着商贩低沉警告:“我不管你是哪里的人,漠北也好漠南也好,警告你,把你那张嘴给我缝好了。”
他眼露凶光:“若是把我们的行踪透露出去,我就让你这辈子都走不出这间屋子。”
商贩嗓子哽了一下,不住地点头。
他们几人有的在后面的屋子歇脚,有的就在前面这间坐着等天亮。勃律坐在凳子上摸了摸桌上的水壶,发现是热水,给自己倒了一杯。倒过后手一顿,把这杯推给了祁牧安,随后又倒了一杯,这才自己喝了。
祁牧安坐下后瞥眼缩在角落台子上打着瞌睡的商贩和图们,放到桌子上的手指碰到了一个热度。他回神看过来,见是勃律为自己倒的,当即笑了笑,接过抿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他才压低声音笑了笑:“方才挺唬人的。”
勃律一个眼光扫过去,祁牧安便不笑了。
青年胳膊肘杵在桌面上,直起右手臂端起杯盏喝了两口,才低声言:“这里已经是大漠边境了,附近鲜少有人居住,住在这里的,多半都不是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