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183)
被逼到绝境的小殿下喘着微弱的呼吸,睁开眼睛看到降临在身边的狼,愣住了。
是瓦纳。
第一百五十六章
狼咬住狼的脖子,将其拖至远处,双双撕咬起来。勃律喘口重气,危险从身上离开,他的神经一时间松懈下来,想就此睡过去。
但刚阖上眼睛,他又立刻睁开,强撑着力气从地上翻身爬起来。
不能睡,现在还不是睡过去的时候。
他跌撞着起身,身上被血浸湿了,手臂上的鲜血沿着臂腕,流到指尖,滴答滴答地砸在地上。他颤巍着步子走到笼门口,扶着木柱踏出去。
笼门被瓦纳咬开之后,笼子里的狼跑了出去,笼内只剩下瓦纳和纠缠的另一匹恶狼。外面则一片混乱,从天而降的狼似乎都是西处战争中存活的狼,勃律看见它们身上还挂着血痕,此刻正同乌兰巴尔和北面的恶狼厮杀。
他不知道瓦纳带着它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或许是追着他的气味来的,又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哨声。
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容不得继续思考。他往下咽了咽涌入喉嗓中的腥甜,向身后喃喃念道:“瓦纳,瓦纳……”
瓦纳得唤,似是听懂了勃律话中的意思。它一掌将对方拍打在地面上,不做多停留,转身护着勃律向乌兰巴尔营外跑。
哈尔巴拉被突然出现的狼打的措手不及,此刻不仅要去对付勃律的狼,还要对付从笼子里跑出来的几匹发了疯的恶狼。
恶狼凶狠,出来后不分敌我,一连咬死了数人,身上被刀砍过仍旧张着利齿来回撕扯,像不知疼痛一样。它们和狼互相厮杀,和人厮杀,莽撞的不久便丧了命。
哈尔巴拉正抵御着,余光一瞥瞧见了踉跄着逃跑的勃律。他大喝一声,甩刀用力掀开挂在刀刃上的狼爪子,向勃律追去。
他大喊:“别让他跑了!”声音喝下,几个兵士应声而来,皆冲着勃律追赶。
勃律走起来重心不稳,如今能坚持着跑这么远已是不易。他喘息极重,头脑昏沉,脚下的步子愈发凌乱。他隐约感觉背后的刀子已经贴上了他的背脊,觉得下一刻他就要重新落回哈尔巴拉的手里。
突然,身边的瓦纳嘶吼一声,向着他身后扑去,立刻和追上来的人纠缠在了一起。勃律还没回过头去看是何情况,就听见狼的哀嚎源源涌入耳中。
声音凄惨悲凉,痛苦万分,勃律的心脏被这声犹如手掌般毫不留情地紧紧捏住,滞停一瞬。
他惊恐回头,只瞟到瓦纳被刀横扫在地的身影,随后一只大手拢上头顶,眼前一黑,他就被人狠狠摁在了地上。
“跑?你觉得你跑得掉吗?”哈尔巴拉的笑声响在头顶。男人死死叩着他的头让他起不了身,充斥在鼻尖的除了草香,还混杂着血液味,委实作呕。
几匹狼朝这边扑了过来,欲要救瓦纳和勃律,然而一只只皆被围绕在这里的数把乌兰巴尔的刀子逼退身影。它们迫不得已,只能立在外围狠厉地瞧着,喉中不断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嚎。
瓦纳被一刀划破了腹部,现如今已经气息不稳,但它仍旧颤着四肢立在所有狼的前面,幽绿的眸子里浸满了血色。
它率先动了身,朝着最近的一个人扑了上去,这次它直直咬住脖子,一口就将其脆弱的命脉咬碎。见狼王有所行动,剩下的狼纷纷跃起,一个接着一个扑上来,与人搏斗在一起。
瓦纳把断了气的人甩开,刚欲要向里圈被压在地上的勃律冲去,就再次被刀拦截下来。
狼群的狼所剩无几,在这里的士兵数量要远超过它们,无论它们咬死几个兵士,都仍有无数把刀子将落在它们的头顶。
瓦纳被刀刃割裂毛发,划开皮肉,被刀子逼得一次次摔回地上,却仍次次竭力支撑着爬起来,再度冲上去。
哈尔巴拉哈哈大笑,揪住勃律的头发将其从地上拽起来拧到正面。他将带血的刀子贴上勃律的面颊,话中虽是浸着笑意,可说出来却淬着剧毒。
“你就看着你的狼是怎么像狗一样死在你面前的吧。”
环绕的兵士将他二人隔绝在内,外头的狼怎么都咬不进来。很快鲜红的血染红了它们的毛发,割烂了脖子,划破了肚腹背脊,如此之下它们却仍旧锲而不舍的撕咬着。
撕咬着士兵,撕咬着他们的皮肉,哪怕刀子就那样狠狠的砸在背上,它们依旧不松口。
它们附狼主而生,伴狼主而死,是狼神麾下最英勇的战士。
勃律心绞阵痛,心如刀割,痛不欲生。他现在谁也救不了,救不了自己,救不了他的狼。他如今只能仰天悲号,撕扯着嗓声悲痛欲绝下大喊:“瓦纳!快跑!快跑啊!”
他双手无力地拉扯着哈尔巴拉,挣扎着反抗着,对狼号啕:“别管我了!快跑!”
这次,没有一只狼听从他的话,它们选择浴血奋战到最后一刻,拼了命也要救出它们的狼主。
哈尔巴拉含笑地瞧着勃律,把爬出一寸的勃律拽了回来,笑了一声:“你和它们,谁也跑不掉。”他扬面向着兵士们下令,“把狼给我全部杀了!”
彼时狼匹已经流失了诸多体力,渐渐的对刀开始招架不住。它们哈着热气,没有退缩,义无反顾地再度迎刀而上。
刀伤越来越多,血越流越多,倒下了就重新站起来,哪怕狼齿里浑着血肉也要拼搏。
勃律声嘶力竭,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愈发的看不清面前的血况。朦胧中,瓦纳被刀贯穿插至草地上,吐着血沫,昔日犀利的狼眸渐渐失了光亮。
似是局势已定,哈尔巴拉无心再等下去。他把他拖拽了起来,欲要往营内走。
就在这时,哈尔巴拉敏锐的听见了一串马蹄声正朝这奔来。他心中诧异,以为是延枭去而复返,还没待他回身张望,一支箭羽划破天空,直刺进他的肩臂上!
哈尔巴拉吃痛下放开勃律。他捂着肩膀连连倒退数步,才堪堪站稳脚跟,抬头去看,只见有几匹马向这里狂奔而来,为首的马上坐着两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
是谁?
哈尔巴拉眯缝眼睛,却并没有立即思考来人究竟是谁。他赶紧重新去抓勃律,然而这次又飞来一箭,阻绝了他的去路。
马眨眼间就到达了面前,必勒格二话不说从马上飞跃而下,当即向着哈尔巴拉纠缠战去。
哈尔巴拉吃了一惊,但很快就笑起来:“你们闯进乌兰巴尔,乌利瀚是要开战吗!”
必勒格的刀毫不怜悯,他不客气地挥刀而下:“你以为我怕你吗!”
二人打了起来,这时从马上随后另下来一个女人,急急忙忙去扶地上狼狈不堪的男子。
宝娜看见一身伤的勃律,眼泪瞬间淌了下来。她手忙脚乱地去捂男子身上的伤口,然而染了一手的血,丝毫没见好转。
勃律被宝娜扶起来快步向马走去。他直愣愣瞧着身边的女人,半响没回过神,气若游丝道:“你为什么在这……”
“殿下在哪我宝娜就在哪,宝娜是为殿下而长在草原的!”女人咬住下唇,把人牢牢环住,扬声说:“殿下,宝娜来带您回家!”
勃律弱弱摇了摇头,伸手推了宝娜一下:“走,赶紧走,别管我……”
“殿下,我们一起走!”女人握紧手中的小刀,眼见着就要把殿下送上马背,怎料后背突然闪过刀光,她来不及反应去发挥短刃的作用,背上就被刀刃划开,瞬间翻出血红。
一霎那,钻心的疼痛让宝娜黑了眼睛,手上扶着的小殿下也摇晃身形欲要摔倒在地。但她动作先于意识,立马把勃律稳稳扶好,反身毫不犹豫地扬起短刀,也不知是不是阴差阳错,这一刀下去正好刺入兵士的胸膛!
宝娜杀了人,霎那白了脸色,但她在心中来来回回念叨了好几遍为自己鼓气,壮着胆子不再看死在地上的人,转首继续推殿下上马。
勃律瞥到她背上的伤,皱住眉头避开了宝娜要来扶他的手:“你先走!赶紧回去!”
“一起走。殿下,一起走!”
宝娜重复着,使劲力气将重伤的小殿下推上马背,自己刚要踩着马镫一起上去,然而谁也没有看见,一只不知从哪跑来的狼瞎了一双眼睛,横冲直撞地见人就咬,正好跑到这里,闻见浓烈地血味儿直冲过来,一口咬上宝娜的肩膀,将人拖拽回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