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374)
狼不断哀嚎,可勃律的手死死抓住他的皮肉不让它离开。他就像是要把它的皮肉生生徒手扒下来一样,扯着伤继续朝外撕裂。
身上狼的力道瞬间失小,勃律废了好大的劲儿才重新摸了过来,随后,他忍着剧烈的痛意快速划进这道被扒开露出肉骨的狼的命脉里,顿时鲜血狂涌。
“草原的规矩!胜者为王!”
狼濒死还在挣扎,青年浑身上下都被渐上了狼血,脸上沾染着血色红光。他在依然不肯死亡断断续续哀嚎的狼的身上猛然俯下身,过了会儿抬头时,嘴上的鲜血更浓,眼睛更加狠戾,而手下的狼渐渐不再动弹,失了生息。
他睁着一双凶狠红光的眼眸一一扫过对面几匹残留不敢上前的狼,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边的鲜血。
他瞪着这些狼,低吼:“我现在就是狼王。”
“是这草原上,唯一的狼王!”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夜晚,小叶铁铊部里面的狼圈,吉勒正枕在地上睡得正香。突然,它耳朵竖起来,静静听了片刻,随后抬头在夜色下张望了一圈,嗅了嗅。
它站起身从狼圈里蹦出来,先是往右走了几步,而后停下来,转了个方向,向着相反方向快速奔跑。
现在还不到亥时,族中仍有人在外面走动。见到有一个黑影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纷纷吓了一跳,不住地惊呼,惊吓之后看清了是什么后,又胆战心惊地拍拍胸脯,却仍旧提心吊胆。
现在小叶铁铊部里人人都知道族里有一匹勃律殿下家养大的狼,可到底是狼,庞大的身躯和狼的外貌还是会难免让人害怕。
看守狼圈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忙跟着吉勒的后面追赶。正从阿娜的帐子出来的额尔敦塔娜也恰巧看到了从眼前急促蹿过的黑影,先是在原地愣了一下,才蓦然反应过来,冲着吉勒窜的飞快的身影追赶过去。
“吉勒!”额尔敦塔娜在后面一直叫着吉勒的名字,可无论怎么呼唤都没有用,狼始终牟足了劲儿超前跑,就像前方的黑暗里有什么吸引它的东西一样。
额尔敦塔娜追累了,停下来喘两口气,拽住身后跟着她的看守狼圈的男人,质问:“吉勒这是怎么了?”
男人束手无措,又惊又怕:“公主,我也不知道这狼是怎么了……”
“算了,先把它追回来,不能放任它继续吓人。”额尔敦塔娜脑中一想,又打住了话题,抬手制止男人继续说下去。
男人收了声,得命后转身朝着吉勒跑走的方向继续追赶。
额尔敦塔娜在原地喘了没几口气,跟着抬脚跑过去。她一路快要追到族地外时,忽地看见男人在前面停了下来。
她皱着眉,放缓脚步走过去,问:“怎么了?”
男人焦急地搓搓手,指着前面不知所措说:“公主,它停下来了。”
额尔敦塔娜站在男人身边往前望了一眼,发现吉勒正立在他们前面五步远的地方,支起耳朵,好像在聆听些什么。
气氛陡然有些紧张。额尔敦塔娜一时间呼吸和声音都放轻,盯着远处的夜雾低声开口:“前面有什么。”
她顿了一息,只觉不妙,立刻后撤两步,喊道:“来人!”
话音落下,立刻跑上来几个执着兵刃的士兵将其护在身后,手中的刀均对准外面难以预料的危险。
额尔敦塔娜神情严肃,蹙眉静静等待了须臾,都未见对面从黑暗里冲出什么东西来。正当她想松口气缓和神经时,怎料就在这时,吉勒忽然就动了身,猛地朝前冲。
“吉勒!回来!”额尔敦塔娜心中大惊,来不及阻止,可她话音将呼出去,又生生顿住。她惊愕地瞅着不远处从夜雾中朦朦胧胧冒出来的一道人影,人影的身后好像还牵着一匹马,手上拿了一块东西正托在地上,看着像人,却薄薄的、软绵绵的,又不太像。
额尔敦塔娜睁大双眼,看着吉勒在那道人影前停下来,欢喜地跃了两下。可那道人影似乎看都没看它一眼,也未因他停留,而是越过吉勒一直向着小叶铁铊部走。
吉勒很快就发现了异常,不再兴奋,而是围着黑影边走边一圈圈的嗅,边嗅边发出呜呜的声音,在夜晚叫人听起来心里发怵,又能从其中听到一丝伤心和悲凉。
随即,随着一道微风吹过,一道淡淡的血气钻进一众人的鼻中。所有人惊在原地,定定瞧着那个黑影在他们面前现身。
吉勒叫了好几声,似乎是把那人叫烦了,只听见他在黑暗中冷声斥责:“吉勒,闭嘴。”
话一出,吉勒真的乖乖不再出声,但始终担忧的依偎在此人脚边走着,抬头瞧见他身影摇晃,便赶忙贴近几分,大有要支撑着他的意思。
这时候,额尔敦塔娜也终于借着旁边士兵举起来的火把看清楚了来人是谁。她眼中看到男人仿佛是浸在了血池中一样,半张脸上都是血的痕迹,应该是用水洗过但洗不掉残留在上面的,衣服上更是凌乱狼狈,整个人就像是从地下走上来的一样。右手牵着一匹马,左手上提着一块灰扑扑软塌塌的东西,上面看上去好像鲜血淋淋,但擦过的草地上已经瞧不出血痕,看来血早已干涸。
“勃律!”女子惊呼,来不及多想,赶忙推开人跑上前,一把扶住了男子摇摇欲坠的身子,慌乱叫道:“天神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勃律脑袋昏沉,终于走到了小叶铁铊部后,他好似再也支撑不住了一样,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栽。幸而旁边吉勒和额尔敦塔娜支着,才没让他全部趴在地上。
额尔敦塔娜闻见勃律身上到处都是血腥味,拧着张脸惊叫:“你怎么浑身都是血!”
可勃律能支撑着走回这里已经到了极限,他这时候已然听不清耳畔的声音,同样也回答不了额尔敦塔娜接二连三的问题。身边是信任的人,他的意识便忽地放松,逐渐模糊,最终手一垂,昏了过去。
额尔敦塔娜焦急不已,心里又迫切的想知道在勃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段时间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封自东越上京和符燚的来信,原本还以为事事都安然无恙,谁知今日她竟是会在族外会突然看到理应身处东越的勃律。
她高声怒叱其他人:“还站着干什么!快来帮忙!给殿下送进去!”
这才有士兵从震惊中回神,乱步上前,在额尔敦塔娜的吩咐下背起勃律,快速朝着族内跑。
在士兵背着勃律离开前,额尔敦塔娜的手从勃律的胳膊上滑落,指尖碰到了衣袖割开下掩在里面错杂挣拧的伤痕,一瞬之下好似还能碰到绽开的皮肉。她狠狠怔愣住,在原地看着勃律的背影手指搓一起捏了捏,似乎在想方才到底是错觉还是真的。
但很快,她垂头看到了地上被勃律拖回来但随着方才的动作掉下来的东西。这一眼,让她脸色大变,捂着嘴连连后退。
她看见了一双狼眸,看见了狼耳,也看到狼成扭曲形态躺在地上。
——那竟是一块被完整剥下来的狼皮!
额尔敦塔娜闭上眼睛缓了缓呼吸,随即睁开,叫人把狼皮拿进去,又指着人高声喊:“赶紧,叫巫医!快去叫巫医!”
但很快,她就否认了自己的话语,嘴里喃喃了两句,把还未离开的人重新叫了回来,慌道:“不,去请神医,快去请那位神医!”
部族的吵闹把帐子里早早就睡下的许言卿吵了起来。他颇为不耐烦地坐起身子,等了会儿发现外面地嘈杂丝毫没有消减的意思,反而还愈发响烈。他黑着脸坐在榻上,皱着眉怀疑了许久,半响之后揉揉眉心,这才暗暗骂了一声,拽过一旁的衣衫披到身上下了榻。
他走到帐口处倚在旁边掀开帐帘一角,皱着眉往外看。
外面不知为何点燃了多处篝火,脚步声错乱,时不时有人从他帐前跑过,跑走时嘴上还叫着什么话,是草原语,他听不明白。
许言卿把视线落在左方,看到有好几个人端着一盆盆水朝着某个帐子跑去,还看到有几人抬着一块灰融的东西撂在地上。
他捉摸不透这些人是在干什么,心道难不成外面杀了过来,但看这情形更像是有人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