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417)
“你小声点!”阿木尔怕惊到帐子里的人,急忙低声呵斥。斥完断了符燚的话音,他有些心虚地回头望向帷帐,好巧不巧正好看到勃律掀帘从里面走出来,正正对上他二人的视线。
阿木尔浑身一僵,忙收了脸色,闭紧嘴巴。他小心翼翼隔空端详着勃律的脸色,却什么都没看出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符燚的嚷嚷声。
身旁的男人不自在地别过脸,揪着眉心一言不发,一副似是仍然气不过的样子。
勃律站在原地也没朝他们走来,只是静静遥望着他二人,浅淡的眸子里风平浪静。正当阿木尔站不住想主动过去的时候,有士兵急匆匆策马跑进来,冲着勃律这边道:“殿下,来信了!乌利瀚部的信!”
来人的马还未停蹄,他就已经从马背上跃下来,三两步就来到勃律的面前,双手呈上一封密函。
见状,符燚和阿木尔忙围上前去,问展开信扫过上面内容的青年:“勃律,信上怎么说?”
勃律快速掠过上面的字迹,淡声道:“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他看完收起信函,转手从怀里又取出一封信封好的交予来人,告诉他:“把这封快点传回去。”
“是,殿下。”士兵接过信,立刻上马重新出发。
阿木尔看着人策马跑远后,问勃律:“什么信这么着急”
勃律漫不经心答:“关于那几个抓到的族人的。”
阿木尔和符燚互相对视一眼。符燚拧着眉心想要开口说什么,谁知话音还没出来,又一人急忙从暗处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向勃律禀道:“殿下,我们收拾尸体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中原人。”
这话一出,三人均诧异。
“中原人?”阿木尔急促追问,“你确定是中原人?”
士兵答:“是……确实是中原人。”
“带我去看看。”勃律面色凝重,提脚就朝尸体堆积的地方走。
那个士兵所说的中原人的尸体已经被拉了出来摆在空地上,身上不同于乌兰巴尔部士兵的衣衫比较夺目,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勃律在离人两步远的地上站定,紧紧锁着眉心,把尸体打量了一遍。
此人被一击毙命,胸膛上横了一道挣拧的刀伤贯穿心肺,看留下的刀法应属于穆格勒。身上穿着劲装,是中原的服侍,身旁撂了把浸红的佩剑。
勃律心想,目测此人应该是在混战中因反抗所杀。
“看样子是李玄度的人。”半响之后他开口,“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大抵应该是李玄度坐不住了,迫不及待想要来确认哈尔巴拉的情况。”
旁边有人谨慎询问:“殿下,那这人该怎么处理?”
勃律沉吟片刻,招手让人拽下去一并烧了。
阿木尔在勃律转身离开前想起一事,问他:“哈尔巴拉的尸首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方才瞅见哈尔巴拉还胡乱躺在血滩离,由于勃律没有下令,谁也不敢动。
勃律闻声顿住脚跟,冷言下令:“头削下来,扔去草原,叫那些族群都看看,再背叛穆格勒,和乌兰巴尔勾结,这就是下场。”
乌兰巴尔部的驻扎地离草原边界并不远,凭借延枭的脚程逃回草原用不了两三天的时间。
必勒格估摸着时候,待正午日头高高升起,他搁下手里的杯盏,打算起身领兵出发。
路过一人身旁的时候,他停下脚跟,见对方无动于衷,于是问:“怎么,特勤,不想亲自去见一见?”
同他一起坐于帐中的男子正是穆格勒的特勤海日古。
海日古神色复杂,听他说完这句话,也品不出是什么意味。他闭了闭眼,挣扎着到底还是牢牢坐在了矮椅上。
“我不宜出面。”海日古喝光杯中必勒格为他倒的水,深深吸上来一口气。
必勒格看着他,眼里隐隐藏着嘲弄。
特勤搭在几案上的手五指紧紧蜷缩进掌心,沉声说道:“两个说实在的都是我的兄弟,他们相争我帮衬哪一方都不合适。”
必勒格突然轻笑一声,看着他道:“你这样如何都成不了穆格勒的可汗。”
特勤深深拧眉,偏首看向必勒格,语气严厉对他道:“我自然不会是可汗,勃律才是登上可汗之位的那个人。”
必勒格注视着海日古,冷声打断他:“虽然赶着勃律登那个位子,但你我心里其实都跟明镜一样,他并不愿意。”
海日古怔愣住,沉默下来。
“看样子穆格勒也止步于此了。”必勒格讽刺说着,转身继续朝外走,走到帐口时再次停下来,背身和海日古说:“特勤多久没有回去了?有个十几日了吧?我劝特勤还是回去多看看小公主吧。”
特勤垂下眸子久久不说话,重新抬头的时候,发现早就没了必勒格的身影。
乌利瀚部的兵马在必勒格的率领下不快不慢的朝着西边的草原进发,前去围拦踏回草原的延枭。他们于黄昏停下脚步,距离草原边界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分散驻足。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坐下的马偶尔低鸣,扫着马尾静静等待前方军队的到来。
必勒格坐在马背上,眯着眼睛望向前面远方,似是在寻找延枭的身影。
他们等待了许久,金乌快要被月牙挤进黑夜里的时候,必勒格身边跟随的侍从乌恩拽着马绳靠拢过来,压声询问:“大人,小殿下给的消息会不会有偏差?”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人,或许延枭从别的地方跑走了,亦或是根本就没有打算回到草原。
必勒格眯住双眸,沉思片刻冷声开口:“穆格勒的族人现在什么情况?”
乌恩回道:“一切都在监视下,没有异常。”
男人听后说:“那勃律的消息就不会有误,延枭肯定会回来。”
他们收到勃律写着计划的信函后,就在一日前全方位监视住穆格勒的族地,唯恐延枭回来或是传进什么密信。按照勃律的说法,他们攻入乌兰巴尔部的军营后,延枭为躲避身后狼师的追兵,有七成的可能会朝草原逃脱,届时他们在这里守株待兔,定能让延枭有去无回。
忽然,前方终于传来声响。听声音是有大批人马踏着草原朝他们这个方向飞奔。乌恩瞬间高高抬起手臂,乌利瀚部的士兵们立刻紧紧拽住身下马的绳疆,拔出刀子,直指对面。
延枭还在庆幸自己避开了狼师在后的追捕,正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以为又胜了勃律一次,怎料突然前面有人大喊一声,一支利箭呼啸着刺破气流,将他一箭穿胸从马背钉在草地上。
延枭反应极快地拉紧绳疆不再前进,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丛丛军队。他内心一阵慌乱,下意识就以为勃律的人马超过自己率先赶到了草原截胡他。
但下一瞬他就意识到这并不可能,因为他在军队的人群里望见了必勒格的面孔。
延枭骇然惊呼:“必勒格?!”他步步后撤,想要从后逃跑,可后面也逐渐围拢上来大批人马,两面夹击,将他们团团困死在其中。
必勒格观望着延枭面上惊恐慌乱的神色,原本摊在马绳上的手顺着向下摸到佩刀上,握着刀柄将刀拔出来。
马带着男人一步步接近延枭,冰冷的刀芒刺入延枭的眼中。他听见男人冷冽的话语和刀子一同的砸向自己:“延枭,我等候多时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中原两国交战已经数月,仍旧打的难舍难分,相连的城池持续笼罩着硝烟战火连天。
大庆东宫中,宫女服侍李玄度穿戴好上朝的繁重衣衫,之后垂着头谨小慎微地快速退了下去。
中官在旁小心侍奉着,等了许久却见男人沉着脸色始终没有动身。他偷摸抬一点眼睛去看,察觉太子整理衣袖的神态有些心神不宁,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交叠在一起的手慢慢收紧,看着太子微小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操之过急地把原本平整的袖子拂出褶子又一遍遍想要捋平,险些要把上好的金绣给拆了。
他跟在太子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平日里温和文雅的太子殿下缘何心气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