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219)
祁牧安抿抿嘴,手指摩挲了两下,道:“那我就揣怀里,行吗?你别拿走。”
勃律啧道:“我替你保管着还不行吗,又不会给你丢了。”这句说完,他似是想到了草原上曾经抢过这人原本身上的那枚香囊,不禁笑出一声。
祁牧安不晓得他无缘无故笑什么,只喃喃道:“这香囊我带了四年,这是你送我的东西。”
勃律狠狠愣住,过了须臾磕绊道:“你、你记得……怪清啊。”
祁牧安沉默稍时,向青年保证道:“我揣怀里,不会露出来,他们不会发现。”
“行吧行吧,依你。”勃律头大,拿手指严肃点着他的胸膛:“明日我就在对面的酒楼看着,你若是出了事,我会第一时间过去的。”
祁牧安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抓不到人,笑道:“人一定给你抓到。”
勃律微微蹙眉,知道他这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偏过头,不太自在地说:“我是担心你……我们谁也不知道这赌坊里的情况,谁知道你要是被发现了,里面会不会冲出来一大堆人。”
勃律回头,看着他严肃说:“所以,你给我利索的进去,把人引出来再利索的出来。”
祁牧安瞧着他这般模样笑起来,柔声道:“好,我保证。”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元澈坐立不安地在勃律对面捧着碗扒拉着饭,整张脸都要埋进碗里。他小心慢慢嚼着,嚼了会儿偷偷从碗后去瞥勃律。
勃律正揣着手炉端着酒盏一口一口抿着,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
他们此刻正坐在长乐坊对面的酒楼里,从小二层往外望,刚刚好能将赌坊瞧得一清二楚。
祁牧安今日一早拿上前一晚叫人准备好的银票,便带着勃律出了府,和已经等候多时的阿木尔他们会合。之后二人分开,兵分两路,勃律一行先去往酒楼,点上一桌子菜,斟满酒,模样在外人看来就是玩乐的公子王孙。
没过多久,就在约定的时辰内,他们看到祁牧安缓缓从街那头闲逛而来,最终进了赌坊。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是不知今日接头的人会不会出现。
勃律喝酒喝的心不在焉,一旁阿木尔和符燚的交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反而还吵得他头疼。
到底是再也忍不下去,勃律磕下杯盏斥他俩:“能不能把嘴闭上,一个两个聒噪死了。”
阿木尔和符燚飞快闭上了嘴,学着元澈的模样端起饭碗扒拉起来。
少年却是吓一哆嗦,险些把手里的碗打翻。勃律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但是没说什么,视线重新落回窗外。
元澈壮着胆子,颤着声音发问:“你把……把我带出来想干什么……”
勃律头也不转地说:“你一个人在府里不安全,不然你以为我想带着你。”
元澈隐约知道他们此番出来是要干什么,不安地扭扭身子,小声道:“苏俞不是回来了吗……他……”
“他现在保护着你师父,没工夫操心你。”勃律打断他的话。
元澈悄悄瞥一圈旁边的人,觉得个个都不是好人,他真的怕这些人给他卖到山里或者绑到草原上,然后笑着拿鞭子折磨他用他威胁皇兄。
元澈越想越可怕,打了个激灵——他顿时觉得皇兄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他当初就不应该好奇去找这人搭话。
这时,有两人从楼梯上来,穿过热闹的人声桌椅间,来到他们面前。
“公子,人都已经安排好了。”纪峥伸手把祁牧安的令牌还给勃律。
青年回过头,从裘衣内的手炉上把手伸出去,接过略凉的令牌,揣到自己身上。
必勒格坐下,自己倒上一盏水,抿了口后才道:“周围我看过了,对方若是想逃,最佳的方向是前面的拱桥,从桥横过,就能直接从西市到达东市,剩下的方位没有办法很快脱身。”
“这里离东市很近?”勃律蹙眉问。
“这酒楼临水而建,后面过一条河,就是东市。”必勒格说,“我听说东市的行人不比西市的少,今日河上还有花船,桥上的人定是十分多。人要是过桥跑进东市,可就比较难抓到了。”
“那就人一出现,就把他们堵在桥下。”勃律瞥向窗外,食指在桌面上清脆地瞧了瞧,有些焦急问:“祁牧安进去多久了?”
“才一炷香的时间。”阿木尔哀怨,“我就说应该让我或者符燚去,他那样子不像是去赌的,像是去要债的。”
“你又没银子,刚踩上门阶就会被人丢出来。”勃律向着下头扬起下巴,“喏,就跟那人一样。”
阿木尔和符燚伸长脑袋往外望,元澈这么一听也耐不住好奇,趁没人注意到他,也微微坐直身子向下瞅。
长乐坊门口不知何时聚了些人,嘈杂声渐起,还夹杂着不断的嚷喊声。人群中间围着一个酒鬼,一个劲儿地非要往赌坊里面冲,被赌坊的人拿着木棍赶,奈何酒鬼也不知是醉的狠还是无赖的狠,骂骂咧咧地和对方打了起来,怀里的几块碎银子一个两个全掉在了地上。
“无趣。”勃律看了会儿就把目光折了回来,执起筷子㧅起一快鱼肉,左右看了看,才慢吞吞地添进嘴里。
阿木尔和符燚也把头退了回来,只剩下元澈一个人傻兮兮地趴在窗沿上,对着下头的热闹咯咯咯地笑。
必勒格闻声向他瞟去一眼,冷淡道:“这就是皇子?”
“是啊,跟只羊羔子似的。”勃律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㧅着菜,这次换了一道,好像是盘东越名菜。
元澈听到有人在念自己,笑容来不急减退,扭着头想去看谁在念叨他,谁知这可好,头刚转过来,就看到必勒格那张不冷不热面无表情的脸,吓得他瞬间把笑噎在了嗓子眼里,嘴角挂的弧度也僵住了。
他慢慢爬回来,紧张地咽了咽,老老实实地重新端坐回勃律对面。
“额尔敦塔娜呢?”勃律突然问。
“他们在上京城的事情差不多处理好了,估计这几日就会回凉州。”必勒格说。
勃律盯着杯盏中一圈圈晃开的水晕,点点头:“早点回去也好,小叶铁铊部离不开她。”说罢,青年把话头落在必勒格身上。
“你何时回去?你这么久不在族中,乌利瀚部那边没问题吗?”
“等你找到神医,治上毒,我就回去。”必勒格淡道。
元澈听着这些交谈,恨不得把自己耳朵缝上。他欲哭无泪,在这些人身边担惊受怕极了,就怕他听到些什么不该听的,杀他灭口。
他现在只想有一个人来救救他。
少年脑子转的飞快,目光三次落在纪峥身上,挤眉弄眼想让人带他离开。但纪峥就跟没看见似的,守在不远处一句话也不说,昔日的大嗓门像被削了音。
元澈垂头丧气,坐的实在发闷,他们说的自己又听不太懂也不敢细听,于是眼睛滴溜溜地又偷摸落在外头。
下面的热闹已经散了,酒鬼也被人赶走了,街道上恢复了熙熙攘攘。
突然,符燚指着窗下叫道:“勃律,快看!”
这声音起,所有人都顺着他指得方向看过去。勃律一眨不眨地盯着长乐坊门口,只见一个发梢微卷的人警惕地看过两旁,而后也掏出一摞银票,才被人放进去。
阿木尔忍住没骂出声:“这百两大银怎得这般轻易就能拿的出来?他们这些年难不成在上京赚的盆满钵满?”
符燚愣愣想了会儿,直到人踏进去,他方拍案叫道:“这人我在延枭那儿见过!”
“那就对了,他腰上挂的,若我没看错,是大帐的腰牌。”勃律喃道,“没想到竟然真的出现了。”他以为他们今儿要无功而返,再等上个两日。
几人在座子上等了片刻,谁都没再说话。人已经进了长乐坊,按照他们的计划,不出半个时辰,祁牧安就应该不惊动任何人,带着抓到的人让亲兵来通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