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369)
哈尔巴拉虽笑起来,但在听到这句话时眼中的神情是阴冷的。
“放心,那家伙在我手里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勃律动了下唇:“哈尔巴拉,我奉劝你一句,人不能贪心,有时候两边都顾暇,会让你死得面目全非。”
哈尔巴拉对此只眯着眼笑,就在勃律感到头皮发麻的时候,突然他背后的衣裳被哈尔巴拉借着匕首划开的裂口用力撕开,直接撕裂到蝴蝶骨下方的位置。
一双蝴蝶骨由于别扭地被压趴在地上的姿势而扇起,暴露在空气中。左边骨上的肌肤上有一片苍白而细小挣拧的疤痕,历经许久颜色浅淡,又因着少年已经长大,皮肉生长开,上面的痕迹已然看不大清楚是什么。
但哈尔巴拉知道这是什么,手指迷恋般抚上这块地方,嘴里的笑一声接着一声灌入勃律的耳朵里。
勃律在方才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哈尔巴拉是要做什么了,他立刻怒红了眼眶,这回挣扎的幅度更大——不是在避哈尔巴拉,而是在避哈尔巴拉手上的那把匕首。
“哈尔巴拉!”他大声怒吼,嘶声裂肺。
“你敢!你休想再在我背上刻这恶心人的玩意儿!”
哈尔巴拉置若罔闻,刀子贴在蝴蝶骨那片疤痕的位置上轻轻划了两下,冰凉和十几年前那场恐惧让勃律忍不住瑟缩。
“果真迷人。”哈尔巴拉喃喃道,“这么多年了,再次看见依旧让我神魂颠倒。”
“不过小勃律,你看看,你把我留下来的东西弄成了什么样子。”
“我有点生气了。”
话音将落,还不待勃律反应过来,哈尔巴拉手上的匕首就已经再次在那片疤上重新刺穿,延着上面依稀还能辨认的图纹划出一竖道血淋淋的口子。
一道接着一道,哈尔巴拉的刀子慢慢划开几道血口,重新在这块蝴蝶骨上刻上他草原写法的名字。
背上的疼痛和过往的事情让勃律神经紧绷,脑中十分混乱,被摁在地上的身子不断反抗,右手使劲抠住地面,就如那年他揪住于他无望的草根一样。
他眼睛猩红,眼眶续上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屈辱的泪雾,手上拍打着挣扎着,嘴里在哈尔巴拉的低笑中声声嘶喊:
“哈尔巴拉——!”
“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
第二百九十三章
哈尔巴拉的刀子在他的蝴蝶骨上刻下了三刀,勃律能感受到热流顺着火辣辣的伤口溢出来,延着骨头往下流淌,烫的他瞳孔收缩,脑中尽是年少那场恐惧。
阿娜被贯穿背脊扎在草地上,他被哈尔巴拉压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血一点点流进,染红大片草地。
此刻就和那天一样,男人的膝盖死死压住他的腿,摁着他的身子,伏在他身上笑得猖狂,匕首的尖端只短短离开他的背部不稍片刻,就再次落下来,划下第四道。
匕首划开血口绽开皮肉的感觉令他大脑突然空白了一瞬间,不过也仅是这一瞬间,他就再次回想起了那时候。
勃律知道他在写哈尔巴拉的名字,就如那年一样,他被摁在草地里咬着草根无法动弹挣扎,任由这人笑着一点点残忍的把刀尖怼上他的背部,刻上自认是他这一生最屈辱的印记。
当年他从乌兰巴尔部费尽心思逃回去后因为这个伤痕发了高热,生了场大病,醒来后用了无数种办法都没有办法把这恶心人的东西清洗掉,把坑坑洼洼的疤痕填平。他抠洗了数次,到最后那一块未长好的皮肤被他抠的重新鲜血淋淋,抓出一道道指痕,新的血口勉强盖住了哈尔巴拉刻下的东西,他才将将作罢。
可现在他又被哈尔巴拉摁到地上,在感受到背上重新贴上的刀子开始往他身上刻着刺痛的印记时,勃律有一瞬间被年少记忆中残留的惧怕汹涌地冲进记忆里而停下了反抗,但很快他又想起什么,或许是想起了现在自己的处境,又或是想起了自己被哈尔巴拉带出大庆京城这么久,阿木尔他们应该找他找疯了,亦或是想起了被他亲手推开不知道还在不在大庆皇宫的祁牧安……
于是他就又挥着能动的手臂,反手去抓背上的男人,红着眼睛声声嘶吼,嘴里骂着,叫着,扬言要杀了他宰了他。
哈尔巴拉把人往下摁地更紧了些,手中的刀因着身下人的挣扎而不得不停了下来。他笑着看着勃律,说:“别动啊,你看看,这都刻歪了。”
“小勃律,等我刻完,你在爬起来杀了我也不迟啊。”男人极致疯狂,像极了痴迷的疯子,说完后他的刀重新落下,这次刻纹样的速度快了不少,血让勃律明显能感到已经糊了一片背脊,血腥味争先恐后的从后面钻入他的鼻腔,让他濒临崩溃。
他声声嘶喊着此刻看来属于最无用的叫骂挣扎,恨不得现在立马张着利齿一口咬断哈尔巴拉的脖颈,使劲咬着,直到咬断骨头为止,然后他要撕扯着把哈尔巴拉的皮扒下来,扔到外面扔到沟渠扔到一切能将其踩在脚下的地方。
——他要杀了他!
——他一定要杀了他!
勃律微颤着肩膀,眼睛艰难地环顾头顶四周,脑中快速思考着该如何捅进哈尔巴拉的心脏。他喉咙艰难地咽了咽,眼睛在四处扫了扫,蓦地就看见离自己不远处、头顶上被哈尔巴拉随手撇下的属于自己的刀子。
他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没工夫再管背上哈尔巴拉都刻了些什么,慢慢安静下来,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刀,只要一有间隙他就会夺过刀在哈尔巴拉来不及反应之下反身送进他的胸膛。
背上的刀终于离开了他寒凉的肌肤,刺疼和粘稠的血糊着新刻下的印记。哈尔巴拉满意地笑起来,嘴角扬地非常高,拇指狠狠从上面新的刀伤上粘着血擦过。
勃律疼的狠狠一颤,双眼却仍旧在哈尔巴拉没注意到的地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躺在地上的刀,咬着后齿没有说话。
“真好看。”哈尔巴拉声声笑道,拇指再次擦过刀伤,上半身慢慢俯下来,凑到勃律的耳畔,二人的气息挨得十分进,仿佛下刻就能交融在一起。
他观察着勃律苍白的脸色,笑得万分开心,吐着气缓缓开口:“你是我争来的战利品,理应要刻上我哈尔巴拉的名字。”
“小勃律,别妄想再从我手里逃跑了,你这辈子都要带着我哈尔巴拉的名字,哪也跑不掉。”
说完这些,哈尔巴拉却没再得到勃律意料之中的怒骂吼叫。他迟疑了一瞬,直起身子。
勃律这时候让哈尔巴拉感到意外,青年在地上安生了不少,不动了也不再挣扎了,就趴在地上不住地上下喘息,似乎是心里认定自己跑不掉的死心绝望。哈尔巴拉歪着头凝视了他须臾,嘴角的笑压平,眯了眯眼,想去看看现在被发丝胡乱遮住的是怎样的一张面容。
他这时候想,若不是意料中的表情,那岂不是无趣的很。
他压着勃律肩膀的手微微抬起来,想要掐住人的脸扭到后面,让自己看的清楚一些。然而怎料他手刚抬起来,勃律察觉到身上一处的力量轻了许久,有了挣脱的一线时机,一霎那不知从哪得来的力气,手竟是猛然拍在地上撑起来,另一只手成爪,借着扭过的身子狠狠朝着哈尔巴拉面上最脆弱的眼睛地方挥去。
指尖真的险些就挥到了哈尔巴拉的眼睛。男人在对方有所动作的刹那间上半身微微后仰避开了这个招式,眼露惊讶,勃律竟然短短须臾就从他身下翻身了两次。
他立刻想起应该让勃律继续老老实实趴在地上才行,于是他赶忙又去制伏身下人,然而勃律已经再一次借着身上松开的力气,双脚一蹬从哈尔巴拉的身下往前滑出了几寸远,赶在哈尔巴拉的动作之前碰到了他佩刀的刀柄。
——拿到了!
勃律握着刀柄的霎时眼中骤然锃亮,唰的一下从刀鞘里抽出刀刃,睁着一双阴冷的眸子,快准狠地从地上翻身,刀尖在对方来不及躲避之前延着脖颈划过。
下瞬,他佩刀的刀尖带出一串血珠,有些星星点点溅到了地上,有些则延着刀刃缓缓往下流。
他看见哈尔巴拉捂着从指缝中溢出血的脖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身子踉跄着往后跌倒了两步,嘴张了张动了几下,模糊着嘶出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