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406)
阿木尔遥遥看了一眼,再次叹口气,对祁牧安说:“回来的这里也有你的兵,你去看看吧。”
祁牧安犹豫了一下,正想过去帮忙,却见符燚已经吩咐人把他昌王军的副将叫了来,于是他收回了脚,到底还是没往那边走。
就在这时,辕门外再次传进来马蹄声。阿木尔一听飞快动身迎上去,另一边符燚也赶脚跑过来,然而还没跑几步,他就和阿木尔一样停驻下来,直勾勾盯着自外面骑马进来的人。
男人和其余三人坐在马背上,但他们身后却跟着几匹空马,空落落的马背上只有孤零零的马鞍,不见应该策马的将士。
阿嘎日也看到了阿木尔和符燚,他在踏入辕门后勒紧马绳,之后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二人面前。
男人身上也到处浸着鲜血,活像是浴血奋战爬出来的模样。他看到勃律殿下的副将忙行了礼,末了主动开口对他们禀道:“路上碰到了大庆兵,死了几个兄弟。”
符燚面色凝重,问:“死了几个?”
阿嘎日沉默一瞬,回头看眼那几匹背上空荡荡的马,转回来说了一个数。刚说完,他的目光越过二人看到后面,不知看到了什么,突得面色一凝。
正待他们疑惑的时候,就见阿嘎日猛地抬起手搭在胸口,颔首向着他们身后的地方沉声说:“请殿下降罪。”
这话一出,几人纷纷惊愕的向身后看去。勃律搭着衣衫不知何时从帷帐里走了出来,此刻还站在了他们身后,他们方才的话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祁牧安反应最快,扭身两步走过去,手揽在勃律的肩膀上,低声询问:“你怎么出来了?”
“我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勃律推开祁牧安露出挡住的视线。他先是盯了会儿阿嘎日,随后环顾一圈营地,继而对人道:“回来就好。”
他把视线转回来,重新落在阿嘎日的身上:“狼师以他们为荣,天神会保佑他们的。”
阿嘎日羞愧的抬起头,面露悲伤。
勃律淡淡扫眼他身后的那几匹空马,沉默了半响。他眼睛瞧不出情绪,谁都不知道他看着那些马在想些什么。
几人静静等着他开口,于是又等了片刻,勃律终于落回眼睛,对阿木尔几人说:“收拾完来议事帐吧,我要知道具体经过。”
他和祁牧安并肩往回走,一路上神情淡漠,就像是没有看见从身边不断经过的血色兵甲。他默不作声的回到帷帐,刚坐下,就抬头看着祁牧安,把身后拢帐帘的男人看的一头雾水,对上勃律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心道莫不是勃律把他们的对话听进去个十成十,也知道这次问题是出现在昌王军的身上,这是打算和他算账了。
可勃律瞅着他,片刻后却是问:“粥呢?”
祁牧安一愣,就见勃律蹙了下眉,出声提醒他:“你不是说去给我拿粥了吗?拿到了阿木尔那儿?”
祁牧安这才恍然想起来:“所以你是出去找我了?”
“我快饿死了。”勃律只是这样回答,吐出几口浊气后,不耐烦地转过一张皱着的脸,身子上半身虚虚弯着,手掩在衣袖里,好像捂在了胃部的地方,神情有些痛苦。
“不舒服?”祁牧安见他这般吓了一跳,赶忙就打算去找许言卿过来,然而还没行动就被勃律伸手拽住了。
“我要吃饭。”勃律再一次看向祁牧安,道。
被勃律这样看着,祁牧安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说:“我现在去,这就去,你再等我一会儿。”说完,他急匆匆的转身掀帘跑出了帐子,身形跑的快,帘子都没完全合上,让外面的日头透进来一条暖意的斜光。
勃律无心去理会,蜷缩着上半身,手死死捂住胃,额头险些磕在面前的小几上。他冒着冷汗坚持了不知多久,帐帘再一次被人从外掀开,祁牧安焦急的脚步声响在耳畔。
男人把食案放在小几上,把厨帐做好的饭菜一一端下来摆在勃律的面前。他边做这些边解释说:“是我的错。明天我再亲手给你做,今儿先吃这些。”
勃律把脸抬起来看了一眼,手从身下掏出来,端过热乎乎的米粥喝了两口,脸色才渐渐缓和。他慢慢把粥喝掉半碗,对祁牧安招招手,让他去拿一个东西。
祁牧安闻言把一个小瓷瓶拿过来,勃律掀开倒了一粒吃下去,又喝了口粥,方才主动对祁牧安道:“是胃心痛。”
祁牧安拧眉:“你之前可没这个毛病。”
“是那一个月留下来的病症。”勃律说的不以为意,执起筷子夹了几口菜。
祁牧安只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勃律一个人从大庆回到草原,且不说是如何回到的草原,就论他孤身一人身上那些从他这里拿走的大庆银钱,孩童都能算的清楚,顶多路上买饼充饥,怕是还没走一半就花完了。
他拿着筷子的手攥得很了,很久之后才松开,指肚上已经印上了两道红印子。就在他失神的时候,勃律已经喝完了粥,无事一般放下碗筷,对他轻声道:“走吧,去议事帐。”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这议事帐祁牧安到底还是没有进去。帐子里都是狼师的人,名叫阿嘎日的男人在向勃律禀报这次他们几人回途中所遭遇的埋伏,他一个外人站在帐子里听这些总归有点突兀。
外面的白日烈阳高挂,天空一片灰蓝,看不见一朵棉云。祁牧安斜倚在一辆木车上抬头去找,奈何找了好几圈都没有看见棉丝。
这里到底是没有草原清澈明亮。
于是他放弃寻找,落下头。
白日的营地很忙碌,周围总是有人经过。这里又是狼师的营地,搭起来的帷帐里住的大多是草原人,他一个中原人面孔经常出现在这里,倒是叫不认识他的人路过时总是多留意几眼。
祁牧安被一道道扫过探究的视线惹得烦了,索性站到车子的另一面,背靠着他们,躲避了目光,顶着头顶的日光等勃律从议事帐里出来。
帐中气氛较为沉重,在阿嘎日禀报完,狼师中几个跟随勃律的副将纷纷沉默下来。
符燚把面前的沙盘清理出一小片地方,还原了阿嘎日所讲的经过。将兵马棋子摆了一通后,他顿时气得一甩胳膊撂了棋,怒骂起来。
高大的男人点着沙盘怒道:“就算是有一种可能抄近道抵达了前方,短时间内也无法布置出如此完美的兵力,这帮兔崽子像是知道我们必会经过那里,早就在这等候多时了!”
另一个男人在他身边盯着沙盘,手指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就像是在等我们进网一样。”
说完,他二人齐齐抬头看向对面的勃律。
符燚沉不住气,身子前倾一些,对青年急冲冲道:“勃律,这事儿的源头可不会出现在阿嘎日他们几人身上,一定是那些带回来的昌王军走漏了风声。”
他再次看向沙盘,话音顿了一息,之后一掌拍在桌子上就下了结论:“保不准就是他们向大庆泄露的消息!”
这话他一喊出来,帐中的另外几人纷纷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另一旁的阿木尔拧住眉心,手肘不停地悄悄去捣符燚的腰侧,试图去提醒他别喊了,结果效果甚微,捣的对方还怒气冲冲的把他的胳膊用力拍下来,被迫吃了一记瞪眼。
他深吸一口气,狠狠把瘪意咽下去,收了胳膊任由符燚自生自灭。
这二人的小动作倒是叫离他们近的人看的乐呵,然而也才安静下来,勃律就黑着一张脸抬头看向符燚,说:“你能想到的,难道我就想不到吗?”
符燚还没回答什么,勃律就接着开口,说:“三日后,准备发兵攻打哈尔巴拉。”
这话题转的太快,以致帐中几人都没反应过来。
阿木尔提前从祁牧安嘴里知道了勃律的这个想法,对此只沉默了一瞬,道:“勃律,你真的要现在去打哈尔巴拉?”
“只能现在。”勃律把视线转向他,“难不成要等李玄度闻风飞到我眼前了再出兵吗?”
阿木尔闭上嘴,眉心忧心忡忡。
打倒是没什么,狼师兵力如今充沛,并不惧怕旁人,他也认为现在攻打哈尔巴拉是一个好的选择,但问题主要出现在勃律的身上,狼师上下现在最令人担心的是勃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