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356)
说了几句,他们就看见自朝的湘王朝已经走进的草原人和善笑得跟个自家人似的,扇子“啪”地一打开,对着勃律打了声招呼。随后,就看见座上的大漠使臣也站了起来,冲青年微微俯出大漠礼仪,也唤了声“勃律王子”。
元毅扇着折扇,眼睛飘悠悠的在殿中一众官员身上扫过一圈,转回来对勃律小声说:“朝中这些人古板的很,我也不喜欢。不过他们也只能在之前干涉一二,现在盟约已定,他们再怎么蹦跶也没法篡改已经由陛下亲手盖好的帝印,你无需过多担心。”
说完,元毅还惋惜感叹了一句,看了看对面他那边的座位,原本应该设在他之前属于太傅的位置一直空着。
勃律听他说:“太傅就不一样,若是太傅能多在这时候露露面,他们当着太傅的面也就能消停些。”
“我一点都不担心,也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勃律淡然处之,眼睛往后瞟了一眼,含着自嘲意味笑笑:“换成是我,对着曾经是敌人的人也和善不起来,在你们看来我就是个侵犯过东越疆土的草原头子,挺正常的。”
“欸,这里面可没有我。”元毅忙打断勃律话要把自己撇干净,“说就说,作甚要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恶。”
“勃律王子的威名可是一度传到大漠。”大漠使臣笑道,“十四跟随舒利可汗行军打仗,立下赫赫战功,多次和东越国交手都没落下风,实属谓是少年风采。”
勃律眯起眼,打量了眼男人:“何曾想大漠使臣对我部的战事记得这么这么清楚。”
男人笑道:“大漠和草原就横跨一片沙漠,有些消息还是能有所耳闻的,更何况是勃律王子这样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当着面听这二人聊一场如何把东越打的溃不成军的仗,元毅嘴角一僵,干笑两声:“这话若是让常将军听见了,指不定怎么黑脸。”
勃律见好就收,对大漠使臣客气了几句,转而问男人:“此次只有大漠使臣一人来访东越吗?”
男人道:“自然不是了,随我一行来到东越的同僚语言到底没有我通畅,便留在了驿馆里休息。”
勃律笑笑:“辛苦使臣了。”
“哪里。”男人回笑道,“我还要在上京城多留些时日才会回去向王复命,这期间相关盟约事宜恐怕还要多多烦扰勃律王子了。”
二人之间又三言两语道上了几句,大漠使臣突然笑着感叹:“此番来一趟中原,着实让我眼花缭乱。这城中风景多姿多彩,若不是有事务加身,我到还真想好好游逛。”
元毅挥着扇子见缝插针道:“找我啊,使臣想去哪里玩,想看上京哪处风景,问我再合适不过了。”
大漠使臣忙笑着道谢:“那等闲暇时分就麻烦湘王带我四处转转了。”
勃律从三人之间抽身坐到位子上。身旁的祁牧安眼瞧着他们谈了快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把心心念念的人盼到了自己身边。
他凑过身子,先是低声问勃律:“为何来的这么晚?”
勃律眼都不眨一下,伸手从桌子上拎过酒壶,当着祁牧安的面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说:“忙着呛了胤承帝几句。”说完,他回想起元胤那张脸色,不由得笑出声。
虽说现在两方结为盟友,但他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胤承帝是只狐狸,揣着一颗狐狸心,眨着一双狐狸眼,到底不喜欢。难得能呛上几句看人难看的脸色,心情舒畅不少。
如此想着,他的酒杯还没从桌上端起来,手就被一旁的祁牧安探过来按住,接着他就眼睁睁瞧着自己的酒壶和杯子一同被人夺走了。
勃律舔了舔后牙,硬是对着祁牧安挤出一个笑来,颇为咬牙切齿。
祁牧安熟视无睹,熟稔地找到立于斜后方不远处的宫女,小声让人换一壶茶或是清水来。
勃律从看他招手开始就一脸疑惑,直到看着他一行动作像是做过数遍一样,让宫女端走了酒壶换了壶新的来,才恍然大悟他方才是在做什么。
他看看四周,又看看右手边大漠使臣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身处这雕栏玉砌的宫中有些格格不入。
草原的宴席哪有这般富丽堂皇,整个大殿里立了不止一个宫女侍候,自打他坐下来就觉得身边有人站着,束手束脚,远没有在草原上自在。
他看了看几上几盘中少得可怜的瓜果菜肴,又瞧瞧抬眼看看对面,没一人动。
这时候酒壶换了回来,祁牧安帮其搁置在几面上,制止了他的动作:“陛下还未到,这宴席便开不得。”
勃律搅着一双眉,忍不住,往祁牧安那边稍微挪蹭了一下矮椅,低声好奇问:“你不是从没在东越这种地方现过身吗?怎得连宫中规矩知道的一清二楚?”
祁牧安说:“我好歹是昌王之子,在大庆总归也得被朝中称上一声将军,进过大庆皇宫,这种宫宴自是参过好几次。”
勃律大悟,眉毛一挑“哦”了一声:“想不到我的阿隼曾经这么辉煌,红人啊。”
“不是。”祁牧安无奈地去捂勃律的嘴,想让人赶紧把嘴闭上。
勃律见状撇嘴,忙不迭侧头要避开男人的手,躲过去后压声嘀咕:“草原上就没这么多讲究。”说着,他不满地比划了一下二人之间的间隙:“你们宫宴之间都离这么远的吗?”
祁牧安瞅着他,刚要张开嘴,就被对方抬手制止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闭嘴吧。”勃律落下手,往后看了眼斜后方垂首站立的宫女,见她的目光是落在地上的,于是才不自在地挪挪身子。
“我本来就没打算答应胤承帝来。”他瞥眼右手边,“但大漠使臣都应下了,我身为盟友不应,着实说不过去。”
他低骂一句:“果然答应来劳什子宫宴特别愚蠢。”
骂完,他话有所指身边对着殿中四周一脸坦然的大漠使臣,对祁牧安说:“他怎么能这么坦然?”
似乎是感受到旁边相较灼热的视线,大漠使臣身形半转过来,对上目光,朝着二人笑了笑。
勃律深吸一口气把视线收回来,听耳边祁牧安的声音压低了传进来,还染着三分笑意。
“大漠的王宫可不比这大殿要少上多少金灿。”
听懂这这话,勃律冷笑一声:“说来说去,还是我们草原粗俗了,不懂得高雅。”
话音降落,祁牧安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殿外便传来通传,这次竟是胤承帝和十一皇子一同踏入大殿。
殿中众官纷纷起身行礼。
勃律注意到元澈虽然端着皇子气势谨慎的跟在胤承帝身后,脸上倒是隐隐闪现一丝高兴,心道看来这元胤今夜的兄长做的还算不错,他那几句话到底没白呛,倒是把人呛醒了几分。
元澈踩着高兴坐到湘王身侧,元毅似乎也看出了小十一的心情甚为愉悦,侧着身子同人讲了几句,勃律就见小少年和兄长回完,朝着自己的嘴角扬高了好几分。
待胤承帝坐于上方,没多说什么,大手一挥,宫宴便由涌入进来的数色美人舞姬,伴着乐声开始于大殿上方。
相隔之远的大庆,东宫里,殿内昏暗到只点了一半的烛火,堪堪照亮桌案,和桌案后的人。
李玄度静静看完手上传回来的消息,随手把它撂在身前的桌面上,原本压在昏暗里的嘴角缓缓上扬,对着前方俯首的人说:“东越结盟了漠北?”
男子不敢抬头,回:“回殿下,现在是整个大漠都和东越结盟了。”
“据探子说,大漠的使臣已经进东越上京城,怕是现在已经面见过胤承帝。”
李玄度淡淡笑着,食指在桌案上点了点,点到被自己撂开的那叠白纸黑字的薄册子上。这一声声敲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一下一下敲在对面人的心头上,让男人不由紧张吞咽。
无人能探查太子的心思,也无人能再对视太子那双弯着弧度却不带任何暖意笑意的双目。
李玄度默了许久,指尖从桌上拾起来,随手拿过一个东西把玩了几下,对男子说:“宿城对孤来说已经没用了,找个机会,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