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246)
男人的视线在看到勃律的时候立刻锁到青年身上,眼中划过一抹道不清也叫人抓不住的眸光,方才投向元澈,柔和地笑了起来。
“许久不见,十一长大了,快让九哥瞧瞧。”男人揪着少年的衣衫将人转了一个来回,从前看到后,见人长得结识,模样愈发俊俏,满意地不住点头。
“没想到能在这看到十一,十一近来可好?”
“十一很好。”元澈乖巧道,“不知九哥近来如何?怎么来这了?”
“有劳小十一关心了,九哥一切都好。”元毅笑着说,“这不昨日刚回来,就听闻今日城外有赌马,便来凑个热闹,许久未归,来露露脸。”
“九哥刚游玩回来?”元澈睁大眼,贴上去:“外面可好玩?”
元毅宠溺笑道:“好玩的紧。这大好河山确实惹人眼,抓人心,等你再长大些,九哥就带你出去瞧瞧,你也定会喜欢。”
“那九哥可答应十一了。”元澈撇嘴,偷摸地往远处高台上隐约能瞧见的元胤的身影瞥去:“届时九哥可得向皇兄替十一好好说说,让他放十一走。”
“一定。”元毅开怀大笑,揉了揉元澈的脑袋,也朝元胤的方向望去。
“陛下也来了?看了今日是有好马。”
“确实有好马。”勃律突然开口打断二人之间的谈话,起身向座台边走了几步,对元澈说:“快开始了,你还不快来看看你下注的马?”
“要开始了?”元澈一惊,急忙跑到看台边往下张望。果不其然,场上只剩下率先对赌的两匹马和驱马的人,就等敲响鼓,他们就会疾冲而出。
元毅走到勃律身边往下张望,而后笑着用那惊艳的眼神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勃律感觉到目光,浑身不自在地转头,皱着眉不善地回看。
元毅并不以为意,弯着一双桃花眼,流敛在勃律身上,问:“不知公子说的好马,是下面的哪一匹?”
“哪一匹都不是。”勃律扭回头。
“都不是?”元毅重复念着他的话,胸腔传出阵阵低笑:“今日的马都是这跑马场的东家陈家大公子,为了凉阳世子从几位出赌的人手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六匹,每一匹虽然名声不及传说中的汗血宝马,但也都是曾经每场赌注的赢家。”
“在我看来,今日的哪一匹都及不上那一匹。”勃律的视线一转,落在已经在场外的凉阳世子身上,他的手上仍然紧紧牵着身边的宝马,生怕马跑走似的。
元毅顺着望过去,扬了扬眉。
“此马,可策万里路。”勃律道。
元毅看了半响,让身边跟着的自家府上的随从去打听了一二。然而没过多久,听回来后他蓦地笑起来,对身边这位男子又多了层赞赏。
“这位公子只一眼就能辨出好马,实在令我钦佩。”元毅笑着对元澈说,“小十一,你身边竟然有这等才人帮你,怎么不像向九哥引荐一二啊?”
元澈憨笑一声——他哪配啊。
反倒是勃律先出口,抬手冲元毅淡淡道出自己的名讳:“穆尧。”
元毅一愣,眼睛在元澈和他身上转了一个来回,看到元澈没说话的样子,心中微微了然,笑了一声,也抬手向人道出自己的名讳:“湘王,元毅。”
“听过。”勃律垂下手,粗略点头。
他走过无数山河大地,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却从来没见过这般有趣的人。相貌出众,三言两语就露出的才能怕不止于此,身上虽然压着厚衣,却难遮一股骨子里的不羁,听他道出身份,神色也不为所动,姿态淡然,甚至还有些瞧不起的意味。
元毅隐隐也从元澈的态度中猜到一点这人身份的不凡,眼中忽地升起兴趣。
他想要多了解些:“公子竟是对马有所研究?”
勃律直视前方,道:“接触的多了,自然就懂了。”
元毅点头,猜测起来:“公子家中难道行马商?”这话说完,他看到勃律转头望过来,笑了笑,自己就否认了。
“不对,上京最大的马商,可不姓穆。”元毅屈指点道:“穆公子一看就是风华绝代之人,难不成是江湖人士?”
“不是。”勃律否认。
元毅惋惜:“我常年不在京中,对京中朝堂和几个大家了解甚少,若有所冒犯,还望公子海涵。”
勃律摇头:“无妨,我打凉州来,你猜不到也算正常。”
“原来如此。”元毅笑道。他注意到勃律第三次望向凉阳世子的方向,还以为他是对那少年感兴趣,正以为此人短短数息就暴露天性不过如此,然而仔细下发现,对方认真的目光其实是在看世子手边的马。
元毅的笑颜扩大,问勃律:“那匹马,是凉阳世子的马。公子是喜欢这马?”
勃律闻声对上他的视线,并没有答话。
元毅以为算作默认,接着道:“若喜欢,我带你去结识世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世子说不定会愿意让公子走进瞧瞧。”
“你在瞧不起我?”勃律突然冷然开口,把元毅的一席话僵在了嘴边。
“……什么?”元毅吃惊。
“我可没说我喜爱这马。”勃律不屑,“这马虽能日行万里,可我却没说它一定能赢。”
“赛马不仅看的是好马,更看的是策马的人如何策马。若不会策马,就算再好的马,也照样无法发挥它应有的能力。”
元毅失笑:“公子真会说笑,骑马而已,这有何难。”
“难。”勃律在他人眼中看起来,是在自吹自擂:“若我上场,你们的马,一个都不会赢。”
元澈吹嘘。
元毅却并不这样以为,他对此人欣赏极了,夸赞道:“公子好气魄。”
勃律无视他的话,皱着眉冲凉阳世子方向说道:“如此良驹被用来赌马作乐,当真奢靡。”
下面的这场赌马已经结束,有的人赢得赢,输得输,不多时就要开启下一场。
勃律瞧着没乐趣,又站的发累,想转身回到座上。谁知他忘记脚后面有一节台阶,转身的功夫也没顾得上注意脚下,脚底一绊,踉跄着就要摔倒。
“小心。”身边,是离他最近的元毅眼疾手快地扶上勃律因慌从裘衣里掉出来的手臂。他用力稳稳握住男人的胳膊,防止勃律摔倒,然而力道驱使,倒让人惯性地往他臂弯里倾斜了许多。
一席冷气从身旁人的身上袭来,叫元毅冰的险些松开手。他诧异看着勃律,目光随之疑虑了几分。
远处,时时留意着这方的祁牧安,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正能看到勃律好像严丝合缝地倚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
他脸顿时冷下来,再也听不进元胤说了些什么,“咔嚓”一声,就把手里的杯盏攥出一条裂缝。
第二百零一章
说着说着旁边就突兀地静下来,没了声音。胤承帝得话音戛然而止,他放下杯盏,奇怪地瞅眼祁牧安,紧接着余光跟着他的眼神无意一瞟,撞见了一道花身影。
元胤觉得眼熟,瞟走后又移回来,定定看了数息。
“老九?”他仔细瞧了许久,看清楚后一愣,立即皱着眉斥身后的人:“湘王何时回来的?怎么没人告诉朕?”
后方从宫中跟出来小中官皱起脸,为难地小声道:“这……这湘王府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真是在外面自在了,回京也不知道先进宫见朕。”元胤有些不悦,“一会儿把人喊来,朕要当面问问。”
说完了,见祁牧安仍旧直勾勾地望着那方,胤承帝敲敲他面前的几面,把人的思绪敲了回来。
祁牧安看了元胤一眼,又扭头望回去,直到看着那方的两人分开,再次转回来后情绪明显不虞,道:“我怎么从没听说东越还有湘王这号人。”
“朕的九弟。”元胤叹息,“他常年在外游山玩水,不怎么回京,回来了也是到处闲逛,同京中王侯贵胄作乐……朕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皇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