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69)
但很快,阿隼的视线便重新落在那对好看的蝴蝶骨上。他眯了眯眼,目光突然深邃低沉。
蝴蝶骨虽好看,左侧的上面却刻着一个浅浅的纹样,轮廓细小颜色又淡,像是被人洗刷了很多次,却仍旧苍白的留着一道印子在上面。
他眼前一晃,发觉是少年把里衣披在了身上,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灼热的目光,少年回过头,身子也就势半转了回来。
阿隼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刚想仓皇避开当作全然没发生的样子,可视线有意无意的从少年身上掠过,在看见某一处时下意识滞了一刻。
——好像胸前也横着一道疤痕。
阿隼还没瞧清楚,一件衣衫便甩了过来罩在他脑袋上,再次隔了眼前的景象。
外面,勃律笑地放荡:“你还不承认你在肖想我。说,看了多久了?”
阿隼抓住盖在头上的衣衫却迟迟没拿下来,反而悄悄捂在鼻旁猛吸口气。一时间,鼻尖全是小殿下的气息,甚至昏暗的视野里也能频频瞧见小殿下模糊的身影。
他闷声开口,嗓音有些哑,犟道:“我没看你。”
“我呸,你都快把我看出个窟窿了。”小殿下系好外衫腰绳,边扣鞶革边朝他走来。等站到阿隼面前的时候,他也慢吞吞的把遮在脸上的衣裳扯了下来。
一抬头,就见小殿下垂首望着自己,耳根子不免又窜了火气。
勃律盯着他片刻,见男人攥着自己换下来的里衣,薄唇紧抿成一条缝,往日锐利如鹰眸的黑仁此刻正大胆的与自己的眼睛交错。
少年轻笑,弯下腰凑近了几分,眼底染上昧色。
“说吧,看我多久了,我想听。”
阿隼只骂自己的心境禁不住被他这样看,默了会儿后羞赧地偏了目光,嚅嗫承认:“没看多久……就一会儿。”
勃律低笑:“好看吗?”
阿隼咽了咽,眼神扫回他一眼,嘴唇抿的更紧了,喉咙里沉沉“嗯”了一声出来,听起来是被逼到无路可退了。
听到这声“嗯”,勃律满意地轻哼,手指捏上阿隼的下巴把人的脑袋牢牢锢在自己面前,随即一言不发地埋头,朝那盏抿成一条的唇上含了上去。
一允就撤,阿隼还没睁圆眼,鼻息交融的另一股清香就离开了。下一刻,帐帘被人从外面掀起。
符燚抱着衣裳走进来,嘴上催促着:“我专门跑到海日古那找的,快换上吧,在昭仑泊染上风寒只能熬着。”
勃律在他完全踏进来前就撤了身,此时已经转首坐在了榻椅上。阿隼愣神一响,在符燚怨念的再声下,这才起身接过衣衫。
手上的衣服布料一摸就知道比他身上这件要好的多,有点像他们中原蜀锦的料子,但看色彩又不完全是。
他捧着衣裳站着没动,为难地看眼符燚,又落向一旁往湿哒哒发辫上搭帕子的勃律。
少年明白了阿隼的意思,知道他对符燚在这不自在,于是清了清嗓音说:“我饿了,你去把饭食端过来两份。”
还没喝到嘴的茶水被符燚狠狠撂回几面上,他忿愤瞪眼座上悠哉游哉的小殿下,骂骂咧咧地再次出了帐:“真难伺候!”
这下,阿隼才往帐子里侧走,去换下湿衣裳。
小殿下在身后静默无声,惹得他心头痒痒,系衣绳的手都心不在焉,老想看看小殿下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和方才的他一样在偷偷看着。
念想着就再也沉不住气了,好奇促使着他扭回头看去。
烛光下,少年微敛着眸,盘腿坐在榻椅上,一手擦着滴水的发辫,另一手翻着一本不知道写着什么的书籍。温和的烛火把他全身裹罩,好似镶了圈金辉。
这一瞬,少年仿佛收敛了张扬,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内而外的微弱锋芒。
他感觉,勃律回来和在外头同他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不太一样。
阿隼顿了顿,系好腰扣走过去,从他手中拽过干帕子,给他擦拭起湿发。发丝湿的不是很彻底,但仍有几缕滴着水,他想就这样擦上几遍,在升着燎炉暖烘烘的帷帐里,头发不一会儿就能干。
勃律只抬帘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身子倒是转了半圈,好让他擦拭起来更顺手些。
过了会儿,符燚端着食案折回来了。
“真难伺候!”进了帐,他又骂骂咧咧着,颠来覆去还是那句话。
看样子是真被勃律使唤烦了。
搁下食案,一回身就看见榻上的两个人。他一言难尽的在这两人身上扫荡了一圈,问:“你们这是作什么呢?”
“伺候殿下。”阿隼眼皮子都懒得和他抬,淡淡说完就起身把帕子叠好放在了水盆旁。
勃律呼出一口气,甩甩没那么湿的发辫,将遮在眼前的几根发丝随手撸到头顶,扔下书卷下榻,换坐到了摆着食案的小几旁。
符燚也跟着坐下来,却被勃律踹了一脚。
“你踹我作甚?”男人稀里糊涂就被小殿下嫌弃了。
“你吃过了坐这干甚?阿隼又没吃,赶紧的起开。”
符燚气的说不来话,只得闷气吭哧吭哧坐到了燎炉前。
半响后,他才反应过来问:“阿隼怎么办?我看现在外头雨小些了,一会让派个人送他回去?”
男子夹菜的手指在听到这句话时没有停顿,理都不理一下,照旧在符燚让开的位子上稳当当坐着,丝毫不慌。
勃律扫他一眼,点了点这座帷帐道:“你是嫌我过得不好还是怎么,非得往父汗眼皮底下撞?”
符燚烦躁地挠挠头,起身要走:“那我去吩咐人临时收拾个帐子。”
“不用了。”勃律叫住他,在人惊异的目光下说:“他在我帐中就行。”
符燚错愕。
“看什么看?你今晚又不夜巡,睡的跟猪一样死,我淋了雨若是发起热,身边没个人使唤,明日不得死在榻上。”
阿隼听后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行行行,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糟心了。”符燚气不过,当下甩了帘子就走了出去。
见他离开,阿隼问:“我今夜真在这?”
“还是说你想跟着瓦纳一起睡狼圈?”勃律不悦瞥他。
看小殿下要发火,阿隼乖乖噤了声,不再说话。
等到戌时,外头雨停了些许,勃律亲自率人将营地巡视了一遍。等到戌时末回来,阿隼已经贴心的将床榻收拾好了。
勃律取下佩刀,挑了挑眉调侃他:“真贤惠。”话落,手还大咧咧地往他下巴上摸了一把。
阿隼扬头躲了下,叫少年乐的笑出声。
“过来,替我将发辫拆了。”勃律冲他扬下巴,甩了甩脑后的马尾,示意赶紧过来伺候他。
阿隼呼出口气静了心神,不厌其烦地过去,依言将小殿下的束冠和发辫一一拆卸下来。
勃律笑眯眯地瞧着铜镜里身后那人:“明日给我梳个别的样式吧。”
“好。”阿隼不禁轻笑,“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都行。”勃律说出口后就反悔了,改道:“算了,你就梳个你最喜欢的。”
“我喜欢的?”
“对。”勃律摆弄着拆下来的玉束冠,“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我就喜欢什么样式的。”
阿隼手中一滞,垂下眼帘道了声“好”。
过后解了衣佩,见那人却离自己远远的,勃律喝他:“愣在那里作甚?还不过来。”
阿隼踌躇,在满是燥热的帐中不断往下咽:“我就在旁侍候着就行,便不烦殿下了。”
勃律蹙眉,冷声重申:“我让你过来。”
阿隼往后退了一步。
少年啧气,二话不说大步过去将人给拽了过来,三下两下就拨了衣裳,将其推到榻上。
阿隼目瞪口呆的看他,面红耳赤急着要起身下去:“我还是在旁侍着吧。”
“你敢下去试试。”小殿下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伸出食指抵着人的肩膀头用力往下摁,硬生生将人重新摁回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