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150)
他扯了扯绳缰,没管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正欲上马,阿木尔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勃律见状,已经踩在马镫上的脚落回地上。
阿木尔一贴近他,就直言了当地开口禀道:“桓颜部的那位小公主招呼不打一声就回族了,现在他们首领在向可汗恕罪。”
勃律并不感到意外:“小叶铁铊部和穆格勒部的婚约都定下来了,她再不走是等着直接吃宴吗。”
阿木尔紧接着说:“不止他们,就连别的部的一些女眷也欲要返程了。”
勃律默了一瞬,轻笑一声,并不放在心上:“本来就是父汗召来有意选妃的,怎料他们有这想法却不敢,现在好了,小叶铁铊部上赶着把自己送过来,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小殿下一脚重新踩上马镫,利落的翻身上马。他坐在上面寻思了一息,看看下面的阿隼,对阿木尔说:“你来的正好,去给阿隼寻一匹马,让他随我一道狩猎。”
阿隼还没开口,就听阿木尔语气离奇道:“勃律,敢情我来禀消息,你把我当杂役使唤。”
“一群女人,走就走了。”勃律掏掏耳朵,不太耐烦:“只要今日不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都别禀了。好不容易狩次猎,你能不能让我开开心心的去,开开心心的回。”
阿木尔无言以对,指着马上的小殿下愣是说不出一个字。他连带着阿隼也一并瞪了一眼,任命地捞马匹去了。
“你的紫雁弓呢?赶紧去拿。”勃律伸脖子叫了声阿隼。
男人这才找到机会,犹豫道:“我就不去了……”
勃律打断他:“为何不去?”
阿隼望圈四周:“这不大合规矩。”
小殿下一愣,扬扬下巴点了点几步外符燚的身影,示意道:“符燚都去了,你为何不能去?你箭术那么好,不想炫耀炫耀让他们开开眼界吗?”
阿隼舔了舔上牙膛,觉得勃律跟他睡几觉已经忘了他在穆格勒里是什么身份了。男人心烦地敛起眉,颇有撒气的意味。
他说:“奴隶要有奴隶的样子,我上场了别的部对你岂不有非议?”
勃律回味了一遍才彻底懂。他忽地笑道:“你这是怨我没给你名分呢?”
阿隼一噎,别过头要离开。
“诶诶,回来。”勃律坐在马上猛一弯腰把人给捞了回来,“你又想些什么呢?早和你说过那雅尔大会谁都能参加,没规矩说你不能去。他们不去是因为他们没有你这样高超的箭术,你不去岂不委屈自己这身本领了。”
阿隼怨念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扶开勃律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扭身回去取紫雁弓。等他再回来,阿木尔也领着装备齐全的一匹马走了过来。
巳时七刻,犁堤的狩猎在坐台中央的歌舞中展开。勃律策马带着阿隼直奔树林的时候,身边窜过阿鲁沁部的马,他分心瞄了一眼,只见阿鲁沁部的长子冲在前,后面跟着颓唐的大殿下。
进入树林,各部的人马便立即分散四方,勃律便也没心思去操心旁的事情。他轻车熟路的带着阿隼朝前走,打算去深处碰碰运气。
阿鲁沁部参与狩猎的统共五人,都跟在长子身后。大殿下一声不吭的落后几步,想要趁此离开。
身下的马从一出发就有些不寻常的浮躁,他不清楚这丝情绪来自哪里,但他潜意识觉得若再在林中停留会生事端。于是他策马的速度愈来愈慢,直至落在最后,渐渐和阿鲁沁部的所有人拉开距离,他才猛然拽紧缰绳,驱策身下的马扭身朝着来时的路奔回。
这场狩猎不参加也罢!
可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没多久,大殿下就没来由的开始心慌——身下马的喘息不知为何愈发沉重,蹄步狂奔的也凌乱,横冲直撞的往前跌撞。
大殿下被颠得暗道不对,急忙拉缰绳,想要迫使马匹停下。可他越扯马挣扎的越厉害,腥红着瞳孔,驮着他直往树上撞。
若是他们就这样直直撞上去,必是马死人亡。
大殿下急出一头汗,他想出个巧法让马避开了身侧粗壮的树干,继续朝着坐台的方向猛冲。
就在这时,突然从两边窜出来两匹马,笔挺的立在道中央,挡住了大殿下的去路。大殿下心中一惊,瞪眼看过去,发现竟是方才跟在阿鲁沁部长子后面的人!
二人窃笑着看着冲来的大殿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黑球,猛然往前面的地上一摔,一道炸响惊得大殿下的马立蹄长嘶,扭头改道向着后方闯。
大殿下还没有所行动,身下的马就带着他狂跑出了几十步外。奋力地奔腾让马浑身开始往外渗血珠,耳朵也滴滴答答流出鲜红的血液,随着狂奔的气流飘出耳廓,落在斜后面的草地上。
马儿的瞳孔往外冒出血丝,渐渐糊住了它整个黑仁,封住了它的视线。它更加的焦躁,想要加大力气,晕头转向地狂驰。
它不知道是,急速的奔跑只会增加体内血液外渗的速度。它现在已经濒临死灭。
男子伏在马背上,手往下一抹,摸到了满手的血滴。同时,他也听到身后不仅有散漫的马蹄声,还有人张扬的笑声。那些人瞧着他狼狈的背影,声声讥嘲刺进他的脑海,让他不由恼怒。
他似乎明白自己的马为何会发狂了!
阿鲁沁部的人马始终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就像是观赏戏剧一般,想要看他如何化险为夷。
大殿下咬牙切齿,想要甩脱后面的人,然而如今自己的马却无能为力再驮着他跑出树林回到坐台,他再继续在马背上坐下去,迟早有一刻会死在马背上。
男子只做出了一瞬的思考,就蓦然松开了缰绳,毅然选择放弃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马。他在急速的奔驰中途侧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跌到草地上滚了两三圈,立刻爬起来要往树林外跑。
怎料他还没跑出一步,身后急促射来一支箭羽,射穿他刚养好不久的小腿。箭刃穿透肤肉和骨头,从小腿前钻穿出来,狠厉地钉在了草地上。
男人惨叫一声,直接疼的跌趴在地。他额间瞬间冒出冷汗,红着一双眼睛撑起上身,摸出一把身上别的短刃,伸手蹭到小腿肚的箭杆上,毫不犹豫地将其箭刃和箭杆的尾端砍断。
大殿下咬住舌头扭过身子,腿上扎着一小截断掉埋在肤肉里的木杆,伏在地上死死瞪着驻马停在远处的男人。
阿鲁沁部的长子手中此刻还攥着一把弓,拉弦的动作将将放下。
男子想撑起身继续跑,但阿鲁沁部的箭头都擦了让动物麻痹的药物,这药物散进人的体内,足以让人短时间内动弹不得。
大殿下愤恨盯着阿鲁沁部的长子慢悠悠策马踏来,最后停驻在自己面前。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冲上方怒吼道:“你这是干什么!”
阿鲁沁部的长子冷笑一声,下马走到他手边:“方才大王子身边跑过一只兔子,我射了一箭,哪料射歪了,竟射到了你腿上。”
大殿下谇了一口:“何来的兔子!你敢有意伤我,父汗会治你的罪!”
听到这话,阿鲁沁部长子大笑起来,大放厥词:“大王子,就算我把你杀了,穆格勒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毕竟你都是弃子了,舒利还会为了你和我们翻脸吗?”
大殿下腿上的伤疼的他浑身一颤,面色苍白——不知是男人的话戳穿了他始终不敢承认的事实上,还是腿上的伤真的疼的厉害,
阿鲁沁部长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男人,半分没有拉他起来的意思。他踩上大王子受伤的位置,狠狠下压。
大殿下疼的惨叫。
男子不屑嘲讽,松开脚踢了踢大殿下,弯腰揪起大殿下的衣襟将人从地上大力抬起几分:“还以为你马术能有多好呢,结果连匹发疯的马都降不住。”
“是你干的!果然是你干的!”大殿下怒目圆睁,突然起了力气,抬手用短刃划向男人,直取他的喉咙。可这一下没能得逞,又有一支箭飞速射来,穿近他的胳膊,顺势让他疼的扔了刀子。
大殿下当即攥上受伤的小臂,喘着气狠戾地瞪着远处射箭地阿鲁沁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