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375)
许言卿靠在帐子的柱子上站了会儿,觉得无趣,也没好奇心去问发生了什么。他转身打算重回帐中休息,但是还没来得及把身子扭过去,眼睛就瞥到有一人正匆匆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许言卿顿住,定定瞧着那个男人,又左右望了望,之后视线挪回来,发现此人的路线确实是向着他来的。
转眼那人就来到了他面前,气喘吁吁,用着中原话对许言卿匆忙道:“神医!公主有请!”
许言卿不慌不忙地先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淡道:“你们部族发生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
男人急得满头大汗,就要来拽许言卿。许言卿啧了声,手抬起来避开,不悦道:“你要干什么?”
“失礼,失礼。”男人用着中原习惯蹩脚地说着这句话,急得抓起头发:“这,这一时说不清楚,请您赶紧去看看吧!”
许言卿占了会儿没动,只盯着人看,似是在看他有没有说谎。但看这人都急得一条句子里中原话和草原话一并说了出来,越说越听不懂,索性他摆摆手,跟着人过去了。
男人当即带着他来到一座帐子外,把帐帘掀开请人进去。许言卿踏进去后,果然看到了额尔敦塔娜,和一旁听闻消息刚赶来不久的其其格,还有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不认识的男人。
他也只是面熟这两位女人,知道在这里是左边的女子话语权更大。于是他扬了扬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您来的就好。”额尔敦塔娜忙往旁边让开两步,露出榻上躺着的,和旁边正在擦拭其血的几人,和盆中不知换了第几盆却仍然鲜红的血水。
在见到里面的人身上的情形时,许言卿一愣,之后立刻骂了一句,忙抽出手来到榻旁,立在旁边两眼观察了一瞬奄奄一息的勃律,伸手碰了下他的脖子,又飞快抚了把腕上的搏脉。
其其格焦急开口:“神医,如何?”
许言卿看着勃律的面色,沉声道:“快死了。”说完,他迅速直起身,观着他身上的伤多看两眼。
“伤都不是什么致命伤,但他发热已经好几日了,再不致命也要烧死了。”
“赶紧让开!”他挥开围着的其他人,对额尔敦塔娜道:“烦请你叫人去把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拽过来,顺便让她把我所有的药都拿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竹苓在草原上住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和经常来往于别勒古惕部和小叶铁铊部之间的其其格打好了交道,在她眼里较为活泼的其其格比稳重的额尔敦塔娜还要让她感到舒服,于是她时不时就会来其其格的帐子讨闲聊。
这晚她见许言卿睡下,自己一个人待的无聊,医术又太枯燥看不下去,于是坐在帐子里左思右想了许久,便决定去其其格那里。可她到了后却发现帐子里无人,转了一圈又不太想回去,只好坐在帐中等人。
等了半响不见人回来,直把坐在矮椅上的她等困了,杵着个头东倒西歪。突然,外面的骚动惊醒了她,让她瞬间清明。
外面全是一些听不懂的草原语,像极了纷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出去看,只好帐中躲着。竹苓先是坐在椅子上,可四周没有能护体的东西,直叫她害怕,觉得坐不安稳,着急环顾一圈后,连忙起来躲到了柜子后面。
她在柜后蹲了不知多久,忽地,就听见帐帘被人从外快速掀开。她吓得脖子直往后缩,闭着眼睛,生怕进来的就是什么歹徒。
还没等到脖子一凉,头顶忽然传下一道熟悉的声音:“我们找了你好久,你在这里干什么!”
竹苓立马睁开眼睛向上看,看到了其其格。
其其格的神情万分焦急和慌张,不等竹苓回神,二话不说将少女从地上扯起来,语气急促:“快,快走!”
竹苓站起来每说一句话就被其其格拉了出去,晕头转向的去抱许言卿那些瓶瓶罐罐的药,然后跟着其其格跑进一座帐子。
进了帐,她还没看清里面都站着谁,就被许言卿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还不待她反应,手上的瓶瓶罐罐就被男人夺了去。
许言卿在包袱中的一堆瓶罐里挑挑拣拣,拿出两个递给守在一边的巫医,说:“赶紧给他身上的伤上药。”
这时候,竹苓才瞧见后方榻上身上全是伤快要濒死的男人。
她还没想明白这个男人怎么凭空出现在这里,还带着一身伤,自己的师父蓦地露出古怪的神情,搭在勃律手腕上的手凝重了许多。
这次他搭脉的时长要长,气氛也更沉重。
额尔敦塔娜瞧出端倪,凝着面色问:“神医,如何?”
“他体内……”许言卿停下来,嘶了声,接着说:“他体内的子蛊发动过。”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纷纷愕然。
“但是子蛊现在好像死了……”许言卿的话尾有些犹豫,似乎他也拿捏不准,深深皱着眉,喃喃自语。
他把手抽回来,脑中思绪有些发乱,似乎是在思考这子蛊为何会呈死状。
这时候,巫医把勃律从榻上扶坐起来。男子身上的伤多数已经结痂,存在身上有些时间了,可这一做起来露出后背,却让人震惊在原地。
“这……”巫医惊愕地看着他背部上挣拧的伤痕,突然无从下手。
其余几人闻声也看过去,认得上面的印记意思的人都狠狠倒吸了口凉气。
——这刀子留下的痕迹只要是草原人都认得,这分明是哈尔巴拉的名字!
小叶铁铊部的人按照额尔敦塔娜的吩咐连夜给身处别勒古惕部的海日古送去了关于勃律的消息,得知情况后已是翌日天明时分,他当天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回来的时候许言卿正好从勃律昏迷的榻前起身,擦着手走出去,二人在帐外直接碰上。
海日古还认得这个中原神医,稍稍打量一眼,再看眼帐子,一切就了然了。
许言卿却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怎料还没踏出去一步就让人拽住。
“请留步。”海日古的手紧紧抓在许言卿的胳膊上,嘴上说的颇为礼貌,可手上的力气却丝毫没有客气可言。
海日古拽着不让许言卿走,问他:“是你在给勃律医治吧?他现在如何了?”
许言卿一个劲儿的往回抽自己的胳膊,奈何怎么都抽不动。他不耐烦道:“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海日古一愣,手上的力气渐渐弱下来,这才让许言卿轻而易举的挣脱开。男人揉着手臂心里把眼前人骂了个遍,一抬头见对方一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神情无措,微微跳了下眉。
“我不敢。”他听这男人说。
许言卿乐笑了:“这有何不敢?”说完,他接上一句:“怕他死?”
男人烦躁地别开脸,又恢复了威严。
“你是他的谁?”许言卿没得到回答,难得好奇地站在这儿多问几句。他脑子里转了转,方才想出点这人是谁。
“我见过你,你是他那个表兄长?”
得到男人肯定的回答,许言卿头往帐子处偏了偏,对他说:“没死,这小子命大的很,死不了——不过他要是再这么遭几次,估摸着阎王就该来收他了。”
海日古的目光始终落在帐子上,顿了顿,转回头问许言卿:“还是想烦请您告知我他现在如何了。”
许言卿定定看了他会儿,舌头舔过上牙膛,到底还是耐着脾气开了口:“我把他身上的伤都上了药,现在只等他身上发热降下来就行,降下来自然而然就醒了。”
但他话音一转,说:“不过有一件事,很古怪。”
海日古立刻盯着他:“哪里古怪?”
许言卿沉思须臾,说:“他身上的蛊毒……子蛊大抵是死了,背上也有些诡异的刀伤。”
“我看你们草原人应该识得是什么——至少那位公主应当是知道的。”他说。
“什么刀伤?”海日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