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371)
这些东西勉强支撑着他走到了边疆。勃律牵着马站在地上,回头望眼因着避开关口而绕远的坑洼弯绕小路,再转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草原边界,心里沉出一口气,之后他抬脚踏了过去。
东越的车马驶出大庆京城后的几日都在赶路,一众人快速驶离大庆地界,不敢多做停留,只觉这大庆得天和地都十分让人不安。
他们眼见着就要抵达东越离大庆最近的池城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支带着兵器的人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二话不说就武着兵刃朝他们杀过来。
这些人身着打扮就像是民间的马贼,但身手却规整有序,像极了军中出来的人。阿木尔他们人手有限,于对方的人数有所差距,且队伍里还有好几个要保护的朝中派来交涉的使节,他们不仅要迎敌还要时刻关注身后马车的动向,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段筠在这一伙人冒出来的一瞬间就拔出了剑,二话不说提剑而上,从马上跃起,大有一人就要凿开缺口冲出去的势头。阿木尔勒紧马绳,冲着对面一帮伙贼模样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没摸清情况,正打算捞住旁边的段筠问这在他们中原是何做派的时候,再扭头就看这人已经从马背上提着剑跃了出去。
两方就在两国的交界地打了起来,响动之大,竟是没惹起任何一方驻军的注意,就像是有预谋般要把他们的命留下来一样。
阿木尔的刀子撞地当当响,一人应付围打上来的两人,愈发的吃力。他持刀将二人击退几步,随后抬脚猛然后撤,连连退到了离段筠最近地地方,急得对人大喊;“这是哪来的人!”
段筠不说话,手上剑的速度丝毫不减,甚至还快了几分。
阿木尔骂了一句,又往后退了几步,退的间隙看见斯钦巴日身后挥上了一把刀,他双眼一挣,情急之下冲着人用草原语吼声提醒。
斯钦巴日闻声敏捷动身,成功从背后的刀口下脱身,阿木尔吐出口气。
这时候段筠也往后退了几步,正好来到了阿木尔的旁边。男人身上染了血,看着伤口喘口气,终于沉声说了句:“应该是李玄度。”
阿木尔怒火中烧:“杀千刀的!李玄度就是个不守信用的小人!”
段筠抿抿嘴,双眸凌厉地扫视着周遭。
阿木尔急着大喊:“你还不快想办法!这已经快到东越了,附近没有你们的兵吗!”
“离得还有些距离,不一定能赶过来。”说着,段筠从腰间挂着的东西摸出一个小巧的鸣镝,对着往天空一放,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划开天空。
“天神啊!”阿木尔叫了一声,只能再次拎起刀,祈求附近正好有人能赶过来支援他们。
或许是他心比较诚,没过多久,就在他觉得今日他们这些人就要真的葬身在大庆里的时候,突然有一支利箭自他背后贯来,直直迅猛锋利地扎进他前方人的胸膛上,一箭毙命。
谁?
阿木尔赶忙回头,眯着眼从日光下望去,看见了不远处向他们跑来的一众兵马。紧接着,他就看一支又一支的的利箭自他们的弓上射来,越过他们射穿了数命敌人,转眼间,在他们来到眼前的时候,那伙人就被利箭射倒在地。
离近了,阿木尔发现领头率军的是个熟人。
段筠收起剑,没有过多去扫地上的情况,向穿着兵甲、下了马朝他们走来的男人行礼唤道:“常将军。”
常衡面色凝重的在他们几人之间看了一遍,视线落在后方的马车上,让人去确认里面的官员有没有性命之忧,之后才对段筠和阿木尔道:“陛下命我来接应你们,方才的鸣镝我听见了,幸亏赶上了。”
阿木尔也收了刀,道了声谢。
常衡对人点点头,之后对他们之中少了二人的情况并没有多言,而是沉着面色道:“走吧,先赶紧回去。”
大庆,昌王府。
李玄度刚踏入府门,正一步步往院子里走,身后忽地跑来一个男人,越过中官追上李玄度的脚步,毕恭毕敬唤了声“殿下”。
李玄度的心情似乎很愉悦,头也不回,似是知道来人是谁,笑着问:“何事?”
男人斟酌了一下,谨慎道:“哈尔巴拉现今生死不明,那位草原王子也失踪了。”
李玄度默了一瞬,脚跟未停,对人道:“去找。”他目视前方,语速却快了几分:“延着回东越的方向找,草原的方向也找,再让各城多留意陌生奇怪的异族人。”
李玄度眼睛瞟到院中种植的高大古树上,笑了笑:“孤就不信,这人能平白无故消失在这世上。”
男人颔首称是,领命转身退下。他朝来时的路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太子殿下高兴的嗓音对着远处的人唤道:“小安。”
离开的男人背脊蓦地发直发僵,但很快他就像是要避开什么人似的,步伐急促地出了昌王府,身影消失在府外。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他回到了昌王府,领他来到此地的还是李玄度身边的暗卫玄三。
祁牧安下了马车,抬头望着昌王府的牌匾,站在外面沉默了须臾,之后眼睛落下来,瞟了眼附近拿着兵刃围住昌王府的禁军,说:“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地看着我吗?”
跟着他的玄三对此并没有回话,而是站在他身侧,请他进府。
祁牧安眼睛朝他扫去,静静站了有足足一息,才抬脚踏进去。
昌王府多年无人居住,府内的景象却并不萧条,好似有人常来打扫,一切都和他当年离开前一样。院中的巨大古树年年茂盛又凋零,树枝挡住后面一半的屋顶,到了春夏时节枝叶繁茂,树下会有一大片成荫。年少时累了他很喜欢躺在树下小憩,或是帮着义母一起如平常人家一般择择菜,亦或是和义父学喝茶下棋。
现在已经入春,上面新发了枝桠,估摸不久之后就能纳凉了,只是不知道以后坐在树下的会是何人。
——总归不会是他。
祁牧安顿了一瞬脚步,继而抬脚继续朝里走。
昌王府是亲王府邸,府内规格很大,后院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池塘,池塘里还游着几尾赤鳞鱼,气温回暖,它们在水中活跃了许多,但祁牧安多瞧了两眼,发现并不是当年的那几尾。
这座宅子毫无人气,却又处处透着有人在此生活的痕迹。祁牧安站在池边不再往前迈步,玄三便也跟着停下来,一声不吭地立在他斜后方。
祁牧安盯着池水中戏水的赤鳞鱼,舌头用力舔舔上牙膛,末了突然出声问:“你带我来这里是干什么?”
他说完,回头看向玄三,明摆着这话是问他的。
玄三没有对上祁牧安的目光,略一颔首,看着地面回话道:“殿下说,您应该很想念这里。”
祁牧安冷笑,很快就把笑声咽了回去。他死死盯住玄三,声音冷冽,问:“他在哪?”
“将军在说谁?”
祁牧安道:“你主子现在在哪?”他视线朝周遭扫一圈,“我不认为他现在会坐在昌王府某个角落里看着我。”
玄三直视祁牧安,似是是寻思了一下殿下有没有交代过或是该不该回答他这句话,但他没让祁牧安等很久,便答:“殿下政务繁忙,等到时候属下自然会带将军去见殿下。”
祁牧安看着玄三,冷道:“你告诉李玄度,我现在就要见他。”
玄三一怔,重说:“将军莫要为难属下,殿下政务繁忙,等——”
还没待他重新说完,祁牧安就定定看着他打断复道:“我说——带我去东宫,我现在就要见他。”
玄三皱起眉。见他这般,祁牧安不再看他,越过男人抬脚直接朝来时的路回。
玄三赶忙追上去拦人,左臂一伸横在了祁牧安的面前。
祁牧安垂下眼睛瞅眼玄三的手臂,之后慢慢左移挪到他的面上:“这是何意?”
“将军,这是殿下的意思,您现在不能出府。”
祁牧安慢慢嚼着他这一句话,琢磨出意思,幽幽道:“软禁我?”他呵笑一声,舌尖狠狠扫过牙面,极力在心中压着盛怒,盘算着他现在若是冲动下和这人交手能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