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335)
祁牧安跟着望过去,思索一刻,走过去叫已经昏昏欲睡却迫于竹苓威亚又不敢睡的元毅。
第二百六十五章
元毅正摇摇晃晃地坐在草地上打着瞌睡,忽地就感觉面前落下了一道沉重的阴影,惊得他立刻睁眼抬头看来。
祁牧安背着月光站到他面前,正脸上透不出一丝光亮,活生生像个从地里突然钻出来的夜鬼。元毅起初没看清这是谁,吓得一哆嗦,瞪着眼睛好半天,才慢慢从夜色下瞧清这人是谁。
元毅当即没好气地一袖子甩在草地上骂道:“你要吓死我!”
阿木尔蹲在地上,一边看管着正冒热气煎药的药炉一边一个劲儿地嘲笑。
祁牧安因为被许言卿拒绝入帐心情低沉了一天,脸色论谁看了都是黑的,此刻夜晚下就算掩在了黑暗里,但离他近的元毅还是觉得他脸色比夜还沉。
但祁牧安没有把情绪为难到他人身上,面对元毅身上的这层爵位还是恭恭敬敬说了句:“湘王,小叶铁铊部公主有情。”
元毅愣了愣,一头雾水地从草地上站起身,用宽大的袖子扑扑身上的草粒,跟在祁牧安身后朝着额尔敦塔娜走去。
额尔敦塔娜见湘王被祁牧安请了过来,面对男人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元毅来到女子面前笑笑,略显无措问:“不知公主想要和我说些什么?”
额尔敦塔娜回以莞尔:“是一件关乎东越的消息,您身为东越国湘王,又是这次入草原和大漠的使者,我想关于这件事的商讨您需要加入进来。”
“公主抬举我了。”元毅摆摆手,“我就是挂着一个名号,说到底算不得什么事儿,顶多也就算是陛下一个臣民罢了。”但他嘴上虽然这样说,还是正了正神色,有模有样担起责任,问了句是关乎东越的何事。
额尔敦塔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祁牧安,说:“大庆送了哈尔巴拉一座城,这城是从东越国打下来割让来的。”女子说完,觉得这情报翻来覆去都很搞笑。
元毅听后脸色当即黑下来,绷着嘴没说话,似乎被这消息给气极了。
祁牧安眉心蹙起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似乎从李玄度那里还真听说过此事。他从记忆力揪出这个一听而过的名字,问:“可是宿城?”
“是,这城是八年前战败被大庆夺去的。” 男子沉声说出口的话让额尔敦塔娜和祁牧安纷纷看向他。元毅气得深呼吸一口气——这事儿简直是东越的奇耻大辱。
额尔敦塔娜把目光转向元毅:“你们皇帝应该快被气死了。”
“看样子我得赶紧回去了。”元毅拉下嘴角,似乎是有些害怕元胤的怒火殃及到他的身上。
他虽然在朝廷上无话语权更没有实权,但好歹也是心切东越的子民,听到昔日的东越领土被大庆这般对待糟蹋,此刻是被对方不要脸的行为气的头晕目眩。
祁牧安说:“湘王若想要即刻回去,明日我就安排人在凉州城内接应,后日便能送您回上京。”
元毅正在沉思的时候,额尔敦塔娜点头又开了口:“此事对我们、对东越都极为严重,下一场殃及三方的战事很可能随时都能打响。”
她看向祁牧安:“哈尔巴拉从大庆那里坐拥了一座城,有了充足的粮草和兵刃,他就更有优势和胆量去攻打任何地方。我本是想要和小殿下商讨一下后面的应对之策,早点商讨早点部署,奈何赶不凑巧。”
说完,她瞥眼帐子,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埋怨,但担心的意味祁牧安听出来了,她怕哈尔巴拉来势突然,草原到时毫无准备。
祁牧安问:“公主当下有何想法?”
额尔敦塔娜的视线在男子身上滞留了须臾,似打量也似思考该不该听勃律殿下的话和他继续商谈。
但很快她心里就得出了结果。
“草原至今还有像小叶铁铊部这样未归顺哈尔巴拉的部族,表面说出去是站着中立的领地井水不犯河水,可实则人人都心知肚明,我们不认延枭这个引领穆格勒部的新可汗,也不认他。”
女子默了下:“听小殿下说,哈尔巴拉很有可能知道他已经还活着的消息了?”
祁牧安沉下口气,声音冷冽:“是,勃律在战场上露了面,和延枭打了一场,哈尔巴拉又和延枭属同一阵营,极大可能已经知道了。”
“那么哈尔巴拉接下来很可能会把目标重新转向小殿下。”
额尔敦塔娜盯住祁牧安的脸:“说实话,我不清楚哈尔巴拉和小殿下之间过往仇恨的具体来龙去脉,但穆格勒曾经发生的那件事在草原还算比较大,也是略有耳闻。”
额尔敦塔娜有所感觉祁牧安能听懂她的话,于是她接着说下去:“乌兰巴尔的人心脏,手也脏,他们三子的癖好也叫人厌恶,多半都是从他们可汗那养成的。”
“乌兰巴尔部的可汗曾经从各部都抢过长得好看的女人,听说进去的人死法不一,没一个完好活下来的……听说这三子的阿娜个个不一样,在他们一出生就被杀了,至今都不知道生这三子的是什么女人。”
元毅听着听着白了脸色,有些反胃。
“长子巴尔特学他们可汗学的一手好本事,不仅学着抢女人,到了后来,又抢过像小殿下这般好看的少年……为此乌兰巴尔的流言越传越广,据说进去的人全沦为了玩物。”额尔敦塔娜紧紧皱着秀眉,“不过巴特尔好几年前就不再出现了,三子虽疯却不像巴特尔那般到处抢人。”
“不过……征伐和领土于哈尔巴拉而言是至上权力,固然重要,但我揣摩许久,自当年那件事猜测出几分……”额尔敦塔娜的脸色不太好,说到这里嘴唇嗫嚅了几下,没有流畅的把接下来的句子说出口,又似乎是觉得恶心说不出口。
祁牧安呼吸泛重,已经从女子的话里听出个大概,有些预感到接下来是什么话。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力气紧到手都在颤抖。
额尔敦塔娜咬下唇,才有胆量说出来:“就照他三番五次冲穆格勒而来——不,次次他都针对勃律殿下,或许他的执念只在殿下身上……勃律殿下现在于哈尔巴拉而言,可能只是一个当年他感兴趣却又没完全得到的玩物。”
额尔敦塔娜淡淡叹口气:“我之前观察了许久,他对勃律殿下的兴致不像一个敌人的感觉,所以我推测他目的除了征伐疆土扩大势力,占天下一隅,其中还有小殿下。”
她注意到祁牧安脸上的怒色,说:“你既然已经成为了小殿下的身边人,我觉得你需要知道这些。”
祁牧安一直没说话,但脸上看得出杀意腾腾的凌冽之气。
他们三人之间的谈话落下后,周遭沉默了许久,直到不远处的帐子里传出许言卿的呼唤,才打散了沉寂和冷冽。
——“竹苓!”
外面的小丫头一个激灵跳起来,大声嚷嚷着跑进去:“我来了师父!”
怎料小丫头刚窜进去一息就又窜了出来,对着外面的人喊:“你们谁来个人帮忙?”
祁牧安迅速回神,冲着竹苓忙问:“需要帮什么忙?”
竹苓隔着帐帘点点帐子里的人:“把他抬进浴桶里,师父要给他泡药浴。”
一听这,祁牧安立刻松开拳头,就要过来:“我来。”
可许言卿在他话还没完全落下之前,声音就毫不留情地从帐子里回驳了出来:“你不行!”
祁牧安顿住脚步,不可思议又恼怒,隔着帐帘质问回去:“为什么?”
帐子里不知为何忽地就没了下音。之间竹苓把头钻进去听了两句,退出来对祁牧安摇摇头惋惜道:“师父说了,不为什么,他不想看见你进去。”
祁牧安气的咬牙切齿,却也实在没法子说什么,只好停驻在原地。
竹苓在元毅和阿木尔之间看了一圈,最后指着阿木尔说:“你来,你和我们在苗疆熟悉这事儿。”
阿木尔眼睛一翻,从地上站起身:“对对对,我来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