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337)
“阿隼,他想和你共度一生。”
祁牧安放下擦拭的手,另一只握紧勃律微凉的手掌,在忽明忽灭的烛火下闭了闭眼睛,嗓音艰涩,发音困难:“我知道……”
“前一次他去苗疆解毒的实情都是我无意中听来,才知道他其实和许言卿之间有交易,去西北战场时只是才解了一半的毒……他是想帮我,他想站在我身边。”
男子一瞬间垂下背脊,抓起勃律的手抵上额头。
“可是我不敢想象,他要是没有恢复那五成的功力就贸然上战场遇险了可怎么办……”男子“若我当时知道他时拖着半个身子来的,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他领兵。”
阿木尔淡淡看着沉睡的勃律:“这小子以为帮了我们忙,实则只会让我们更担忧。”他端着水盆转身要离开,“你好生照料着他吧,我让人进来把浴桶抬出去。”
阿木尔离开后,祁牧安抵着勃律的手许久,久到直把对方的手掌暖热才松开,之后将其掖入被褥下,抬起拿着帕子的手继续一点点擦拭他的湿发。
勃律是在第二日的未时醒来的。他醒来后,浑身上下的疼痛也从睡梦中慢慢爬出来,一点点细细疼遍全身。
但这股子的疼痛和毒发时候钻心入骨的疼痛不一样,这种疼只飘于表面,让他轻易就分辨过来,这是药浴中的药草随着施针时入体后在发挥作用。
他睡了一觉,起来是身上发凉,捂了会儿还是热不起来,还想继续裹点什么却发现无济于事,只得披着被褥下地绕了一圈,找什么东西能让他身子骨暖和,又能缓和身上的疼痛。
这就导致祁牧安掀帘走进来的时候,身形一顿,脚定在半空。他直勾勾盯着帐内躺在倚榻上的人儿,手蓦然攥紧帐帘。
勃律衣衫半解,露出印着陈伤的身子,胸口横着刀疤,中过蛊毒的青色脉络汇聚在胸口处,只有淡淡的几丝蛛迹。他手里拎着一只酒瓶子,听到声响撇过头,眼神朦胧的望着帐口处的人。
青年眯眼盯了会儿帐口的人影,忽地勾起唇角笑出好听的一声,支着头望着人,语气懒懒散散地唤着:
“过来。”
祁牧安喉咙发紧,但还是依言一步步走过去,走过去之前还不忘把帐帘拢严实,让其完完全全挡住帐内的景象。
勃律看着祁牧安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唇边的笑意愈来愈深。待人站在自己榻椅前,他呼出酒气,抬起手摩挲到祁牧安的手,一寸寸一点勾着,闭上眼睛叹喟道:“我有些醉了,阿隼。”
祁牧安想也不想反手就攥住勃律乱动的手指,声音却是有些微恼;“你醒了怎么不叫我?身子感觉怎么样?”他瞥眼青年另一只手上的物什,眼角猛地一跳。
“你竟然一个人在这喝酒?”
勃律哈出口气说:“我现在可以喝了,许言卿还专门把他的酒囊给我喝了呢。”
祁牧安脸色黑了又黑,一把抢过勃律手里的酒囊喝他:“不许喝。”
勃律手中的酒囊被抢走,先是愣了好久,才皱下眉眼不愿意地瞪着祁牧安。
祁牧安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看我也没用,以后都不许你喝。”
勃律砸吧砸吧嘴回味起来:“烈酒浇喉,身子也热了……我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真怀念。”
祁牧安气的咬牙切齿:“怀念也不许喝。”
“你这人,怎么这般无趣。”勃律说完开始又是踢脚又是动手要去抢被祁牧安收走的酒囊,“把酒给我!”
“我无趣?”祁牧安笑一声,抬高手不让勃律去碰酒囊,微微半俯下身凑近勃律的脸,一呼一吸间问:
“我哪里无趣?”
勃律定定注视着触手可及的人儿,也不回答他的话,就那样眯着眼睛看了他许久。祁牧安也等了他许久,想听听从他这张嘴里能吐出来什么好话。怎料正当他等着的时候,面前的人儿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之后猛然用力向下一拽,应声上把他又拽下来几分。
面前人唇口呼出的热气只离他一个指节间距离的时候,便不知何缘由停下不动了。勃律嘴唇开开合合,酒香阵阵扑面,却始终没更进一步。
祁牧安眼底晦暗,眼睛一眨不眨地在勃律的唇上来回飞快掠过,就好像下一刻要毫不留情夺取一般。如此想着,他便随心照做了,手指掐住勃律的面颊狠狠吻下去,连带着勃律往后倒,祁牧安只好眼疾手快地用抓着酒囊的手撑住榻椅面,随后又飞快换了一个位置,让手支在勃律的身后,以防他倒下。
然而谁知这手好巧不巧的就碰到了另一个物什。祁牧安亲着亲着觉得感到奇怪,这家伙在身后藏了些什么,软塌塌的。
他稍稍离开勃律几分,勾着手指从后拎出一看,只一眼便瞬间瞪大双眼:“这里怎么还有一只!”
第二百六十七章
勃律也愣了愣,随后按住祁牧安的手,提起来看了看,是自己喝完的酒囊。
他明眼看着祁牧安的脸色愈发黑沉,脑袋里还昏昏沉沉的,但他现在知道要挪挪身子把身后其余的挡住。于是他摁着祁牧安的手,身子在人眼皮子下动了动,往后蹭了蹭。
祁牧安见他这样,眸子一瞥,就反手准确无误地叩住了他的身形,在醉呼呼的人身后又摸出来两个酒罐子。
祁牧安当即冷笑两声,气的咬牙切齿:“谁给你拿的酒?”
“偷偷告诉你。”勃律眨着一双浅淡晕着雾蒙的眼睛,嘴角稍微往上提了一点弧度,身子往前倾了一点,伸出食指在他面前神神秘秘地晃了晃,还不待祁牧安抓住就飞快收了回去,用气音说:“我自己在帐子里藏得。”
祁牧安没见过勃律这模样,有些稀罕地多看了两眼,但很快就回过神,毫不客气地把剩下几个酒瓶子从后面夺过来,晃了晃,发现其中一瓶还没喝完,里面还有至少大半瓶的酒。
他什么都没说,从勃律的榻上收回腿直起身子,拎着这些往外走。
“喂!”勃律见事情的发展和自己预期的出现偏差,一时间着急起来,从榻上撑起身子,眯着眼睛急忙要叫住他,
然而祁牧安充耳不闻,直径走出帐子,举起手中一连串的酒囊酒瓶,站在外面对着站守的两个士兵问:“谁给他拿的酒?”
两个士兵闻声面面相觑,本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中原人一听上去就像主子态度的问话,可碍于祁牧安身上冷厉的气息,他二人情不自禁就摇了摇头。
祁牧安心里叹口气,把东西递给他们,吩咐道:“拿走,越远越好,别让他找到。”
士兵接过来不住地点头,转身就照吩咐做事去了。
祁牧安站在原地想了想,觉得帐子里肯定还被勃律藏了别的酒没拿出来,于是他又折身掀帘走进去,结果一眼就看见那人儿正坐在榻椅边沿初眯着眸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又凶又没威慑力,就像狼崽子一般打不过还非要扑上来拿乳牙啃磨。
祁牧安只看了几眼便很快收回目光,开始在帐子里翻找起来。
勃律酒后的幽沉目光跟着祁牧安在帐子里到处走的身影飘忽来飘忽去,看着他翻翻箱子,弯腰看看柜子下面,再敲敲地上有没有暗格。到了最后,他眼珠子跟着人到处转悠转的他头晕眼花,最终实在受不了了,闭着眼睛气急败坏地大声喊人名字:
“祁牧安!”
男人被叫名字也无动于衷,继续寻找着屋子里能藏酒的地方。
“祁牧安。”勃律忍无可忍,重重朝他扔了一个帛枕,正好砸在祁牧安的脚边,这才引起对方的注意。
祁牧安抬头朝他看过来,哪想立刻就捕捉到勃律在他所站的周围打转的目光。他心里瞬间了然,顺着勃律躲闪的视线在自己脚边看了看,随后蹲下身,搬开小方几,敲了敲,发现里面是空心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直接抠着木板的缝隙撬开。
然后他就听见身后榻上的人扬大了声音开始骂他。
打开暗格后果不其然,里面凹下去一块方方正正的格子,里面还剩下三罐密封完好的酒。祁牧安看着扬扬眉,把里面的东西全拎了出来,随后“啪”地一声,挥手盖上了暗格的木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