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21)
勃律手快地将香囊藏在身后,并向后退了两步:“想不到啊,你怎得藏女人家的玩意儿?还是说这是哪家姑娘送的定情信物,竟让你不远万里带到草原上,还藏在怀里。当真是个痴情种。”
“你个疯子!你胡说什么?”
“咦?敢情不是定情信物?”勃律飞快地将香囊凑到鼻下闻了闻,“好家伙,你在雪山蹒跚了少说得有数十日吧,这香囊竟是还存有淡淡的香味,当真神奇。”
“我说了,你还给我!”阿隼跃过小几紧紧抓住了勃律握住香囊的手的手腕,力气紧得要将人骨头捏碎。
勃律不以为然,见人急得蹦了起来,还是一副笑意满满的样子。
他说:“这里装了什么,怎得这般好闻?也难怪能让你变得这么香呢。”
阿隼没工夫搭理他,眼见近在咫尺的香囊就要夺回来了,可谁知勃律手指灵活的很,两指夹着香囊迅速地朝他另一只手甩去,就这样眨眼间便调换了位置。
“你!”阿隼被气的语无伦次。
勃律转手反捏住阿隼的手腕,使劲向下扣着,让他在原地动不了身。少年得逞一笑:“你别急,这玩意儿我且替你保管几日,待我新鲜够了,择日定会还你。”
到时候还的还是不是原本这一个,可就另说了。
“不行!”阿隼一口拒绝了,“这东西对我十分重要,你快还我!”
“不还。”勃律在听到这句眸中冷了下来。话落,就见对方反手挣脱了他的手掌,再一次欲要朝拿着香囊的左手抓来。
勃律大手一挥,格挡住突如其来的招式,步子顺着向后迈了几寸。他折身从易守难攻的方位脱离,最终站定在了阿隼的身后。
“你若不会武,断是赢不了我的。”勃律得意地向他晃晃手中的香囊。
这话将阿隼惹急了,气的他突然回身向勃律赤手攻来,竟是怒得下一瞬欲要刺穿少年的喉咙般可怖。
男子的架势让勃律眼底不由暗沉,心中蓦地有了数。他快速埋下身子躲开来招,手指成爪飞速向阿隼脖间扑去,霎那间逼来的压抑令男子愕然,心脏扑腾扑腾狂跳不止,浑身陡然冒出薄薄的一层冷汗。
这一刻,死亡离他极近。不是战场厮杀奋力杀敌后落败的死亡,也不是平静等待灵魂消逝的死亡,而是屈于异国他乡、被人掌控指尖的不甘和愤怒。
少年的速度快的惊人,丝毫没有给他思考如何化解招式的时间,指尖就要触碰上他的肌肤了。
就在阿隼以为自己已经在勃律的拿捏之下时,对方的动作却忽然顿住,本要下一寸就能掐上阿隼脖颈的手化为立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胸脯上。
这一掌力道虽重,却也只是让他被迫后退了数步,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阿隼被这一掌拍的安静了下来。本以为惹怒了勃律让其对他下了杀机,却未料到少年仅仅是逼退了他,未作其他打算,可见方才那一刻不过是吓唬他的。
他揉了揉胸口,抬头不知所以地望向勃律,想从对方收掌的淡然动作中瞧出什么。
勃律冷笑一嗓,侧目瞧了眼小几上放着的书卷,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吧,你若是能将那本背熟,我说的都能听懂了,我便将此物还你。”
阿隼蹙眉,望一眼勃律话中指的书卷,有些犹豫。
“你……当真?”
“你还不信我?”勃律嗤笑,“算了,你若不信我我也不强求,这东西等我哪日心情好了就还你。”
“我背!”对方既然让了步给了机会,阿隼就立马扯住了勃律要收回的胳膊,急忙道:“我背了,你就要将东西还我。”
——这人怎么这般好糊弄。
勃律心中狡黠,面上却一本正经的答应他:“定然还你。”
就在这时,帐帘被人猛然掀起,不容置疑的女声传进帐内:“殿下,我听人说你来这儿了——你怎得会来这儿?”
宝娜的脚还没迈进来,就揪着帘子定在了帐口处。她瞪眼瞧见阿隼抓在勃律胳膊上的那只手,心中警铃大作,随即朝他吼了出来:“你又再干什么?快放开殿下!”
这一嗓门,倒叫勃律也给吼愣住了。
胳膊上的温度随之悻悻离开,勃律侧眸瞄了身侧男人一眼,不以为意地向宝娜化解着他们这两人之间的冲锋。
他轻斥:“你来这儿作甚?咋咋呼呼的,要吓死我。”
宝娜当着他的面不敢再大声了,托出食盘道:“殿下,你也不看看现在几时了,早该用食了。”
勃律看了一眼:“怎么就一份?”
女子撇嘴,气鼓鼓地瞪眼阿隼:“谁料到殿下你是和他在一起……”
“那便再去准备一份。”
宝娜心不甘情不愿地搁下这盘碗碟,应命地折身走了出去。
阿隼瞧见自己的那只香囊被勃律随手套在指节上顺着绳带转悠了一圈,收到了他的腰间。男人紧盯着少年的动作,生怕把他的东西给顺手扔出去。
见到他小心翼翼的目光,勃律坏心眼地将香囊又往腰里处塞了塞,直到露不出来任何一角为止。他重新绽开笑容,瞬间吞噬了阿隼怅然的神情。
他说:“饭都给你端来了,还不快吃?吃完了继续看,晚上我是要考你的。”
阿隼狠心将自己不舍得目光从勃律腰际收回来,磨磨蹭蹭回到了小几旁。坐下没多久,落回勃律身上的视线比动筷的次数都要多。
勃律靠在帐口,面上明显地一抖,笑出了声:“你再这般看我,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心悦我了。”
面对花言巧语的勃律,阿隼断然不是对手。他张口结舌了半响,愣是一个词都没蹦出来,想骂他也不知道该拎哪些话骂,脑袋里被少年的笑搅得成了一团糨糊,整个人理亏的不行。到最后了,竟是脱口蹦出了个自己都不熟悉的语调。
勃律的笑在这句冒出来后陡然僵在面上,不可思议地问他:“你说我什么?”
阿隼意识到了什么,涨红了脸,不再吭声。
这句阿隼不熟悉,可勃律却再熟悉不过。这是一串草原语,同中原 “浪荡子”的意思大同小异。当下,勃律面上浮出愠怒,冷声质问他:“这话谁教你的?”
阿隼不答,重新将目光放到书卷页上。
“是不是阿木尔?”勃律进一步逼问。
可男子似是下了死心,怎么都不再开口,面子薄的很。于是一整个午后,阿隼的帐内都静悄悄的。勃律盯着他,他就埋头注视着书卷,谁也不开口先说话,谁都不动一下,以致宝娜再次回来后见到自家殿下面若寒霜的面色,一度以为是阿隼又做了什么不要命的忤逆他的事儿。
殿下生气,她也跟着生气,心底将阿隼翻来覆去骂了个便,导致以后每每见到他,都恨不得握着刀千刀万剐一番。
日落时,勃律才从阿隼的帐中离开。他将宝娜独自留在帐内考察阿隼今日所学,自己则大步朝着另一方而去,最后跨进了另一间帐中。
帐内灯光昏沉,就犹如还瘫在榻上的人影一般,浑噩的叫人忍不住皱眉。
勃律二话不说,迈过去的同时伸出手,一下子死命拽住了阿木尔的衣襟,将人毫不费吹灰之力地从榻上拎了起来。
男子吓了一跳,猛一哆嗦仰起身,正好对上小殿下那副凛若冰霜的面孔。
第二十七章
“勃、勃律?”阿木尔酒还没彻底醒,对着少年讪讪一笑,“你这是怎么了?”
勃律捏着他的衣襟半响没回话,盯着他打量了许久,最后双手一撂又给人仍回了榻上。
他扭身去桌上给自己倒了碗水:“你是不是教了阿隼一些不该教的话?”
“什、什么?”阿木尔结结巴巴,脑袋里还浑着,不明所以地望着勃律:“我教什么了?我什么也没教啊。”
勃律手腕一歪,一碗水结结实实地甩到了阿木尔的身上。
男人瞬间清醒了,眼睛滴溜溜转了老半天,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印象。他赶忙起身去拿帕子擦水,嘴里喊着冤:“我想起来了!但那也怪不得我啊,是他先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