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271)
“我也不知道。”勃律含糊不清道,“但他说这只是一时的,有时效,若最后没到达苗疆取得草药解毒,我照样得死。”
阿木尔皱着眉,苦思冥想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勃律吃了两口,忽地沉声问阿木尔:“符燚那边有消息了吗?”
阿木尔回神,摇摇头。
勃律咀嚼的动作慢下来。符燚比他们出发的要早些,策马比他们坐马车更是要快上不少,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凉州,或者已经从凉州入了草原。
“再等等吧。”勃律对阿木尔说,“若是有信鹰从凉州飞出来,路上也需要些时间,你且记得一路留下标记,让它寻得到我们。”
苡橋
“放心,都带着呢。”阿木尔拍拍腰间的小囊*,里面装满了独属他们穆格勒部用于驯服信鹰的东西。
雨并没有如元毅所说的只下半日就会停歇,而是下了一天一夜,将客栈前的凹地都积满了雨水。
勃律从客栈中走出来,抬头望了望已经放了晴、还掺着一些阴云透出片片阳光的天,对上刺目的阳光时难以忍受地抬手挡了半寸。
从他身边走过的许言卿还在骂骂咧咧,一个没注意,重重踩进客栈门外的水坑里。男人大叫一声,骂的更起劲了,抬着湿漉漉的鞋子,扶着竹苓一蹦一跳地来到马车旁。
跟在神医旁边的小丫头在等许言卿背过身要爬上马车时,一个劲的朝人后背大胆地翻白眼。这一路上她和自己师父坐在同一个马车里,那是日日都听许言卿念叨,堪比她曾经暂居庙中日日都能听到的枯燥佛经,快把她的头都念秃了。
谁知许言卿似是有所察觉般,半个身子都趴在车上了,还回头瞪向竹苓,愣是把女孩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神情尽收眼底。
不一会儿,那辆马车里就传来吵闹声,架势仿佛快把车顶都掀开似的。
勃律看在眼里,觉得这师徒二人尤为好笑,二人之间的举动氛围更为随意。
——有个小徒弟看来当真是不错,寂寞无聊的时候抓来打趣几番,闹上几次嘴,过后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记起被他们丢在京中府里的元澈,飞快地低笑一声,就收起唇角。
或许是元澈跟阿隼之间到底隔着一个东越的交易,无论如何两人之间都做不到像真正的师徒那般。若是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纠纷,或许二人还能续上一段这人世间总道来道去的真正缘分,做一对正儿八经的师徒。
可下一瞬,勃律低了低头,拇指和食指在衣袖下无意识地搓了搓,又觉得这念头也不一定真的正确。
他不禁想起最初和阿隼相遇的情景。他和阿隼之间又谈何不是隔着中原和草原上百年的纷争恩怨,是他主动招惹的阿隼,这天降下的红线才把他们绑在了一起。
元毅收拾好最后的东西,向客栈买了两瓶酒,打算路上饮。结了银两来到门口,看到勃律迟迟未踏出去,不禁奇怪。
他来到勃律身边,询问:“启程吧?”
勃律的视线从元毅的那辆马车上撤回,闻声扫他一眼,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点头走下木阶。
元毅顺着也看眼他已经让给神医的马车,追上去好笑着问:“怎么,你也想做我的马车?”
勃律睨他一眼:“你不是送给他了,怎么还称呼是你的。”
元毅一拍嘴,长长惋惜一声:“唉,说起来总归还是不忍心。那马车可值京城里半个宅子呢。”
勃律前行的脚在听到这话后狠狠顿住,不可思议地回看元毅,恨道:“你就把这么值钱的东西随手送给了他?”他指着马车,就好像已经指到了许言卿眼前一样。
他忿愤道:“简直暴殄天物!”
元毅笑嘻嘻地说好话:“但为了公子,陛下说这点银子金子还是值得的。”
勃律没听进去,气愤的钻入马车内,也不知道究竟在生哪门子气。
元毅稀里糊涂的,就听一旁的阿木尔风凉地说:“我们现在缺钱缺的紧,听你这么挥霍他在气自己。”
元毅听后恍然大悟,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回去是不是应该抬上一箱金子送来给穆公子示好。可又转念一想,他怪道:“不对啊,你们不是住在祁府吗?”
阿木尔犹豫了一下,把自己也算进去,点了点头。
“听陛下说祁府这主人和大庆有点关系,现在又在为陛下做事,怎么会让穆公子没银子花呢。”
阿木尔一想,按照阿隼和勃律现在的关系,貌似是这个理。可他却替勃律说:“总归不是自己的东西,用起来到底不顺手。”
元毅听明白了,琢磨了一阵,道:“看来这祁府的人也不怎么样,如若是我,断不会让穆公子受这种委屈。”
阿木尔看他一副大有要对勃律挥手撒千金的模样,张张嘴,愣是没把噎在口里的吐出来,沉默地闭上嘴,让元毅误会更深。
他钻进车内,扫眼已经开始冲着勃律一个劲献殷勤的元毅,别过头拿手拖着下巴。
他剩下的路途如何都不敢去看勃律,生怕被勃律抓出蛛丝马迹。
他深吸了好几口,想,算了,现在被夹在几人中间里外不是人,等真出了什么事,也是他们自己解决。
几千里外的西北,两兵的军旗屹立在地上随风鼓动,军营内人人面色沉重,但对西方的坚守仍然攥紧手中的佩剑。
军营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土坡上,坐着一个红衫女子。她手抵长枪,正神色肃然遥望西方,时刻留意着远处看不见的敌人动静。
这时,左侧传来驾马的马蹄声。女子警惕回神,飞快回头望去,眯起眼,遥遥看到有三匹马正向着军营辕门而来。
女子当即站起身跳下土坡,大步走到辕门外,驾着长枪瞪着来人,高声喝问:“来人是谁?”
三匹马吁声停在了女子面前。头匹马背上坐着一个堆笑的蓝袍,他看到辕门前的女子,诶呦一声,急忙下了马,朝人拱手,唤了声:“余夫人。”
女子顿时皱眉:“你是谁?”
中官笑着应答,说自己是陛下吩咐前来送旨的。
女子见他出示了腰牌,才将信将疑把人领了进去。
“陛下有何旨意?”女子来自江湖,洒脱惯了。中官倒是没在意她话中的不敬,却也没答,只笑着说要先见到余老将军。
女子撇嘴,只道好吧,就把人领到了老将军的帐子外。
此时帐中传来细语,好似里头有人在谈话。女子让人进去通传,一听宫中来了人,帐中的几人纷纷急忙踏出来。
见是陛下身边忠心耿耿的中官,余淮黾大惊,过后上前问:“公公怎么来了?”
他皱眉:“可是陛下那里出了何事?”
“老将军放心,陛下在京中一切无碍。”中官笑道,“咱家此次前来,是给将军送旨的。”
余淮黾一听,这才注意到老中官两手上捧着的一卷金灿灿的帝旨。
老中官仍旧笑着,话确实说的格外有分量。他抬了抬手,把手上的帝旨举高了些,对对面的将军缓道:“镇军大将军,接旨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水路走的鲛河在临水城与天浮山中间,乘船而过,左臂可拥凡士尘烟,右臂揽璇霄丹台。
据说古时这山上住着神仙,仙气飘渺,山间青绿宛如从从水面拔升悬浮。而山下的宽河则居着鲛人,河水波澜闪耀,河底像是堆满了鲛人哭出的鲛珠,顾两处名字由此而来。
竹苓端着碗努努嘴,瞅着朦胧之中能看到山上树丛的天浮山嘀咕:“我倒没觉得这河这山有什么特别的。”
“吃面都堵不上你的嘴。”许言卿杵在小桌边挑着面,两口把剩下的吃干净。
他拍拍手打算起身,看着竹苓慢吞吞往下咽的模样又稳稳坐了回去,啧了一声:“你还吃不吃了?不吃给我吃。”
“不给!”竹苓眼睛一瞪,手臂一环,抱着碗侧开身子挡住面碗,不让许言卿得逞。
“你那样吃法,好好的把一碗面给糟蹋了,赶紧给我!一会儿赶不上船了!”许言卿胳膊比竹苓长,跨过桌面上方要去抢女孩怀里的面碗,竹苓只得来回扭着身子躲避,坐在长凳上一寸一寸艰难地往旁边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