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310)
祁牧安头没转,只眼睛转回来瞥了他一眼,又很快瞥走。
勃律看笑了,气得咬牙切齿地捏上人的脸颊,被迫让他把脸转过来看着自己。
“嚯,这醋你也吃?”
祁牧安猛然攥住掐着自己脸的这只手腕,盯着勃律缓道:“不提还好,一想起来你差点和别人成亲,我心里就堵得慌。”
他把勃律的手慢慢拽下来,一寸寸移到自己胸膛,贴着衣衫布料按在心口上。
勃律动动手指,叹口气:“没有‘差点’,全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把这事当真。”
“额尔敦塔娜性子其实比其其格还要烈,平日里装得一副舍生取义的样子,实则恨不得把商贾绑在小叶铁铊部里。”
“她心里早就有人了,哪里能看得上我?”
勃律见点明到这里,祁牧安仍然抓着他的手腕没有要松的意思,再次叹口气,五指屈起,在人胸膛上不痛不痒地挠了几下。
祁牧安却仿佛丝毫没感觉到一样,如盯梢猎物般直勾勾盯着勃律,叫人被瞧得一头雾水,头皮少见地还有些发麻。
勃律等了半响都没等来祁牧安开口,他自己先不耐烦起来。他扯动手腕,可人依旧拽得紧,根本扯不动。
青年无奈,想问他今夜忽然怎么了,到底想干什么。然而这话还没斟酌用什么语气说出口,就察觉眼前人的身子又往前前倾了些,热气仅有一小段距离,就能铺洒在他的面上。
他听见眼前人矜重道——
“勃律,我们成亲吧。”
勃律愣住,逐渐睁大眼睛,望向祁牧安。
“……你说什么?”勃律忽地来了力气,就着贴在祁牧安胸膛上的手一推,把人推到在身后的木廊上,压着人看着那张脸,自上俯视他。
“你当真的?”
祁牧安身长另一只手臂揽过身上人的后脖颈,将人一点点往下压,按在自己怀里。
勃律感受着他胸腔震动,听到耳边他吐着热息慢慢说:“当真,比金子都真。”
“你说你们草原儿郎不需要繁文缛节,那我就陪你回草原,山川为证,日月为媒,只有你我二人,再无旁人。”
勃律听后一时迷离恍惚。他被人拢在热腾腾的怀里,是这三年都不曾感受过的温暖怀抱,现在他重新拥有了。
他没有告诉祁牧安,这些年在这座小院子里,他不止一次的想过他,想过他的脸,想过她的手,想过他的温度。若是那段难熬的日子里有他在身边,他有所依靠,有所期盼,是不是就不会自我厌弃,乃至自我凋零?
勃律埋进祁牧安的颈间,闭上眼睛,汲取这片梦中三年内日日夜夜都在梦的热源。他翕动嘴唇,弱声答:“好。”
祁牧安深吸一口气,把勃律搂得更紧了些,听脸侧的人一声声如呢喃。
“真好……”
他们二人迎着夜色在院中待到清晨,把屋中的众人一个个叫醒后,符燚出去买了路上吃的饼子,便上马继续上路。
城门已经开了,他们一行人轻轻松松出了凉州,便是真真正正的踏入了草原。
符燚坐在马上啃着饼子,目光在左右来回飘忽,突得被勃律的脖子吸引了目光。上面裸露着一小块红斑,像极了虫子咬的。
他早就不是三年前的符燚,只愣了愣,目光有感觉般转到勃律的脸上,看到他嘴角隐隐若仙的弧度,紧接着又瞬间望向祁牧安,一切便什么都了然了。
——这两人昨夜绝对偷偷摸摸干了些什么!
符燚默默无声咬下一口饼,急忙避讳着移开视线,生怕被勃律察觉逮个正着。
他们此刻已经远离了凉州,四周只有茫茫草原。后面的马车内,元毅从车厢里探出身子,四周打量了一番后,掀开车帘钻出来,扶着车子站在了赶车的阿木尔身边。
他脸上是抑制不住地喜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回家了。
“这就是草原!”
湘王洋溢着,“啪”地打开折扇,执在胸前扇了扇,闭上眼睛猛然吸一口气,张开双臂,高声道:“这天,这地!广阔无垠啊!”
阿木尔在旁边撇撇嘴,一副嫌他一脸没见识的模样。
元毅感叹完,笑着缩回车内,用自己摆在外面的一套茶盏,给他和许言卿二人一人斟了一杯。
“草色青青柳色浓,玉壶倾酒满金钟。”
他端起茶盏,喜笑颜开地递给对面分明起太早还没睡够,正闭目养神的许言卿:“来,许神医,此番美景,定要配得琴歌酒赋,可惜我们一个都没有,既然没有,那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许言卿睁开一只眼睛不耐烦地瞥他,挥手把茶杯挥开,骂了句“疯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元毅被许言卿赶到了车外,和阿木尔一起驾马。谁知这人被赶出来了还仍兴高采烈的,坐在外面一个人边赏风景边在那里谈笑风生,也不知哪来的勃勃兴致。
阿木尔握着绳疆靠在车壁上,对身边这个一出来嘴就喋喋不休的人无言以对。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人那张嘴有什么好叭叭的,自打出来后这已经是换了不知道第几个话题了。
他嗯嗯啊啊的敷衍应和着,转而就听身边人挨着他又说:
“你们草原的天,”他用合上的扇柄指指头顶,“每天都这么清澈湛蓝吗?”
阿木尔皮笑肉不笑:“是啊,就连下雨也是这么蓝。”
元毅坐也不老实,此时见他们的马车走在茫茫草原上,方圆十里已经见不到其他的人影,唯有头顶的烈阳和入目的大片绿草及稀疏的树木相伴前行,时不时还能听见自天空传来的某种鸟类的长声鸣叫。
他左右前后来回张望了好几次,在阿木尔忍不住要嫌烦的时候,坐正回来,问他:“怎么附近只有我们?为何我没见到其他人?”
阿木尔一条腿耷拉在车下,另一条屈起在身前架住握着赶马的绳疆的手臂,慢悠悠说:“我们走的是进入草原的路,东越的人不会走这边。”他抬起下巴往另几个方向扬了扬,“那边,还有那边,在城外还有一些村落,有些进城出城的会往那边去。”
元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末了思绪又转回来,颇为感兴趣地凑上前:“我从未来过草原,对你们了解甚少,仅限于一些游记上的内容。”
阿木尔瞥眼看他,不知他下一句会问出什么。
元毅问:“你们在草原上都住哪啊?和游记上写的一样吗?”
阿木尔听着听着,背地里翻了个白眼,答他:“睡草地上。”
元毅愣住,对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他看这草原估摸着架不起像上京那样别致优雅的房屋,却也没想到他说出来的这般风餐露宿,就算他出门在外游玩,也没有像这样盖天枕地的休憩法。
他手上的折扇在车上呈规律性地连续敲了敲,思考过后小声“啊”了一声,有些质疑。
“怎么,不信我啊?”阿木尔笑笑,“那你问我作甚?看你的游记去啊。”
元毅也回笑,被人呛了回去,就在另一边坐好。可还没安静有一会儿,阿木尔就又感觉他往自己这边靠拢。
元毅笑着接着问:“我听说草原牛羊成群,你们是不是每天都会吃羊肉牛肉啊?”
阿木尔挥挥手上的绳疆让马走的快一些:“吃,天天吃,一天四顿的吃。”
“那你们勃律王子时隔这么久回去,今晚是不是会设宴?那我们是不是会有一整只羊能吃了?”
阿木尔打开水囊喝了几口水,咽下去转向他假笑了两声:“只要你敢抓羊宰羊,你什么时候都能吃一整只。”
元毅咽了咽,这次过了还没一息又道:“那我们什么时候会去大漠啊?”
阿木尔直视前方说:“不知道,你问勃律。”
“那——”
男子这次没等元毅说完,第一个字音才刚吐出来,他就摔了绳疆扭头质问他:“你哪那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