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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64)

作者:一别都门三改火 时间:2023-12-30 10:52 标签:生子 破镜重圆 先婚后爱 宫廷侯爵

  谢竟定定地看了看外殿的地砖,惨然一笑道:“不是先帝觉得不放心,是有人要让先帝觉得不放心。”
  他拾起刚才的话头:“在我看来,那位公主的怒恨不光来自新欢,更来自背信弃义,来自她终于看清丈夫当日娶她只图上位,对她何曾有过半分真情。”
  他勾一勾嘴角:“变心与从没动过心,哪个更惹人恨?”
  王俶显然没有完全信服:“你年轻时行事是有些荒唐,但你可不蠢,他有没有动真心,心里装着什么念头,十年了,你不可能一点不晓得。”
  谢竟似乎觉得十分滑稽:“我除了能随意出王府之外,余下的时间又与深宅妃妾有什么分别?无非孝敬舅姑、以色事夫、绵延香火,生出一个皇长孙,一个因生辰祥瑞受了先帝青眼的皇长孙,便是我一介朝廷命官这十年最值得夸耀的功绩了。”
  王俶却道:“你那时可仿佛不是这么想的。京中谁不知道,当年世子不慎走失,昭王妃不食不寝歇斯底里数日,把自己搞得疯疯癫癫,最后找回来才算罢了。”
  谢竟冷笑一声:“王相自己都说是‘当年’了。您方才没跟陛下出城么,世子口中说的什么话,王相该不会听不懂罢。”
  “既这样撕破脸皮,”王俶顺着问,“小谢公子又为什么要带郡主一同离京?”
  谢竟徐徐道:“我带了她走,你们才会来寻我;若不带她走,便是我熬不过死在异乡,怕也没一个人会过问。”
  “你又不是带了世子走,郡主不过区区一介女儿身,你怎就如此笃定,朝廷定会派人寻找?”
  谢竟从鼻腔中嗤了一声:“朝廷未必派人,但陆令从一定会找,而只要他找,朝廷便不会不找。
  “他多看重这个孩子,我想不光我心里有数,王相应该也清楚得很。朝廷若能找到陆书宁将其控制起来,岂不是在挟持昭王和虎师的砝码上,足足又添了一笔?
  “只是可惜,诸位终究手慢一步,没赶得过陆令从。”
  王俶道:“你口口声声是他多看重这个孩子。这孩子是你亲生,难道你不看重?”
  “王相也是为人父,为人子,于王相而言,生养你之人,与你生养之人,孰轻孰重?且不提埋儿奉母的典故,昭王府陷我于不义在先,我若安心以德报怨,有何颜面见泉下亲族?”
  王俶蹙了蹙眉:“那道圣旨从宫中传到谢家只经了钟兆一个人的手,效力与遗诏可比,明明白白是先帝的意思,你何故如此笃定,其中有昭王手笔?”
  谢竟望了他一眼,缓缓道:“王相可知,先帝驾崩后,钟兆说是殉主而亡,其实是被灭了口,死在陆令从剑下。”
  王俶显然头一回听说此事,一怔,谢竟又继续道:
  “太宗、高宗立国之初,为削世家权势颇下了一番辛苦,到建宁、贞祐朝,我再标榜自己是‘陈郡谢氏’,也不过就是一个好听的虚名,除了蝇营狗苟、攀扯裙带关系之外毫无用处。”
  “陆令从谋算着那个位子,一面怕岳家不成助力反成掣肘,一面怕来日外戚分权,原本的望族势力进一步蔓延。好容易成了这番门阀式微的局面,他岂有胆量冒险,放任我谢氏一家独大、死灰复燃?”
  他看了看殿上空空如也的龙椅,道:“陆令从自小浸淫于嫡庶长幼之争,深知其弊,当日曾亲口对我说过只要一个嫡长子,为的就是避免来日兄弟阋墙。既然确定了只有陆书青这一个继承人,防谢家自然要被他提上日程。”
  王俶问:“果真如此,他为何不斩草除根,连你一起治了罪好永绝后患?”
  “一个活人可以被随意污蔑诽谤,在他口中变得十恶不赦也不为过;可我若是个死人,便当真成了陆书青的‘亡母’,有这一道心结在,再要他对他父亲言听计从死心塌地,怕不那么容易了。陆令从怎可能留这样的后顾之忧?”
  “那虎师呢?暗中经营一支生力军,他也能一点马脚都不露给枕边人?”
  “王相说我单是荒唐不是蠢,这话我听来是抬举我了。我那时被陆令从哄得团团转,只当他是敛财,何曾想过他有这些心思。”
  王俶却失笑,淡道:“小谢公子能说出这一篇话来,起码今时今日,跟蠢与荒唐都挨不上边。”
  谢竟亦笑:“此地没有旁人,有些话我不妨与王相直言。陛下顾念手足情谊,不便发难,王相和太后却不能不为王家绸缪。”
  “我与陆令从十年夫妻,他那时大约也没料到会有今日,所以并非事事对我隐瞒。我站得越高,知道的这些事情用处便越大,王家的目的——也就是我的目的,便能越早达到。”
  王俶与他目光迎上:“你的目的?”
  谢竟面色如止水,低道:“我要陆令从也尝一尝灭门之痛。”
  他话音刚落,内殿传来脚步声,片刻后陆令章与陆令从一前一后走出来,后者告退过,瞥了眼坐在堂下另一侧的谢竟,走出了神龙殿。
  陆令章只问了雍州战事,其余一概不谈,陆令从便也没法顺势探一探关于和亲的口风。大多数细节在军报中都呈递过,寥寥数语回完了话,陆令章便挥手放他回去了,又道:“太妃记挂皇兄得紧,此番可在京中久待些日子,好好陪一陪家眷。”
  那一瞥自然也被陆令章收在眼底。他的皇兄方才在城外的漠然,和三年前下废弃王妃的诏令时的漠然是如出一辙的,想来此刻若不是自己只遣退了他一人,仍留了谢竟在神龙殿,他表露出的仍该是相似的漠然,而不会有这最后一眼。
  他并不算很了解他的皇兄,从头至尾,也看不出陆令从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陆令章没把谢竟召进内殿,想是一早就默许了王俶与他的这一番交谈。关于战事又随口问了两句,谢竟便隐去与陆令从相遇的细节,余者一切实话实说。
  末了,陆令章与王俶换了个眼神,得到了肯定的示意,便道:“谢卿有为国效力之心,朕无不允的道理,明日早朝自有定夺。赏罚更当分明。权赐黄金百两暂作发俸前的生计之用,还有什么想要的恩典,朕也许你自己开口。”
  谢竟移步殿中,跪下顿首:“臣不敢奢求,只望陛下仍许臣居于谢家旧宅,以作京中落脚之地。”
  陆令章垂眸望了望他,道:“准。”
  乌衣巷自古是世家王孙群居之处,就算贞祐十七年发生了谢家的血案,也不过是封存一座宅邸,到底碍不着旁人家宝马雕车、衣冠出入。
  被官府查抄贴上封条之后,谢家便一直空置到了如今,院内的荒草生了有半人高。
  正堂那一对东瓶西镜早在地上砸了粉碎,壁上书画不翼而飞,一片墟骸狼藉中,檐铃被春风吹得呜咽,只剩“百忍家声”那块匾还荡悠悠地悬在梁上。
  陆令章命王俶从相府拨了些下人,此后便留在谢家旧宅洒扫伺候,谢竟心知名为侍奉实为监视,却也并不推拒,一律应下谢恩。
  这样一座荒宅,拾掇好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谢竟便遣人先将他从前居住的南院打扫出来,至于父母兄嫂曾住过的正房,谢浚用作卧室的厢房,他没有进去多看一眼。
  入夜,阖府灯火皆暗,烛影摇摇,几乎寻不着一丝人气儿。
  谢竟轻轻掀开被子翻下床,把鞋拎在手中,走至外间占了大半面墙的壁镜前,垫脚探手,在镜框上端边缘的纹饰上摸索了一番,停在某只雀鸟的喉间,伸进食指去,拨开藏在其中的活扣。
  他用肩头微微借力顶了一下,镜面便像是沿着中轴线一般缓缓转开半扇,谢竟迈步踏进镜后的黑暗,转身将镜子推回去,从墙内将活扣归位。
  谢竟穿上鞋,蹲下身摸索了几下,在墙角找到风灯与火折子,点亮,抬脚往深处走去。
  离开雍州的前夜,陆令从仔细给他画过这一条谢家旧宅与昭王府之间的暗道,只是为求不绕路,挖掘时不得不横穿与长江连通的某条暗河,暗室就建在两地折中的位置的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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