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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50)

作者:一别都门三改火 时间:2023-12-30 10:52 标签:生子 破镜重圆 先婚后爱 宫廷侯爵

  谢竟慢慢地放开绷得僵硬的后背,斜身跪坐在榻边,望着面前地上陆令从的影子出神。
  且不论这三年内他的行踪是否被京城掌握,至少此时此刻他身在雍州并在战争中举足轻重,朝廷心知肚明。而圣旨措辞中白纸黑字的“谢竟”二字,便是对他不加掩饰的警告。
  “你觉得给金陵通风报信的是哪一方的人?”陆令从问。
  不是太守府或者雍州百姓,谢竟一向极为慎重,轻易并不出府上街,这座边城里若真有人认识他这张脸,朝中不可能沉住气到今日才动手。
  也不是虎师军卒,那些年轻将士中甚至极少有金陵人氏,且谢竟绝对信任陆令从治军和用人的手腕。
  那只剩下一方势力。战场瞬息万变,有时形势根本不容许他藏匿面容或者闪避敌人,对方的探子也不可能打听不到雍州太守身边有他这么一号人,况且京城既然能知道他在战事中发挥过作用,传信之人便必然曾与他在战场上照过面。
  谢竟与陆令从对视一眼,牵过对方手掌,在他手心写下一个“北”字。
  陆令从显然与他思路一致,沉声道:“这样的消息来源无非两种可能,其一,朝中在北人帐下有卧底,其二,”他顿了顿,“朝中有人通敌。”
  谢竟点头,脑内飞速琢磨着,续道:“但不管哪一种,对方——乃至于朝廷,应该暂时不知你我已经相认。否则圣旨中不会称我为‘原礼部侍郎’,而会叫我‘废昭王妃谢氏’。”
  在外人眼里,他和陆令从当年的婚姻结束得不体面极了,重逢之后两人在公开场合的相处比谢竟独自外出更要小心,除非最亲近他们的人,根本无法发觉这月余来他们之间有任何交集。
  贞祐十二年谢竟擢了礼部侍郎,转过年来岁次己亥开恩科,操持会试忙了半载,此后渐渐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只十天半月领着陆书青去应一次卯,喝两盏茶,叫一圈叔叔伯伯便回家。待到生了陆书宁,更是干脆连面都不露了。
  所以谢竟离京时在朝中虽有公职,但其实早已经是个只挂名儿的闲差。而圣旨上重新提起这个几乎连他自己都已遗忘的官身,却又是明明白白地将他与谢家灭门案中的谢竟分成两个人看,且话里话外不乏尽释前嫌之意,又兼特别声明“由虎师押解”,在试探他与陆令从如今的关系之外,显然更有其他筹算。
  至于这筹算究竟是什么,除了他亲自回去、亲自站在神龙殿下之外,无从得知。
  他不禁感叹陆令真那封信之及时,倘若再晚几个时辰,都不足以让他们抓稳这个时机给予漠北重创,得以暂时为雍州换取一丝喘息的生机。
  “我早该料到,仍是那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谢竟无声一笑,抬起眼来凝视陆令从。
  “如果你不想回去——”
  谢竟摇了摇头,止住他接着说下去:“我该谢谢这道旨意,有‘听封待诏’四个字,比我靠一己之力一步步往回爬、往上爬,要容易太多了。”
  陆令从不语,半晌才出声,不是问句却是笃定语气:“你想过雪谢家之恨。”
  这是他们自重逢以来默契地、不约而同地从未触及过的话题,是最残忍的梦魇和最难愈的沉疴,是彼此心头最不堪的痼疾。身上的伤就算再重也有长好的时候,这一道疤却千余日夜始终不息地汩汩渗着鲜血。
  “我不是想过,”谢竟掀起眼帘,“我是想。”
  他跪坐在床边的姿态平静挺秀,与公车门下雨夜中那个哀极恸极却从未屈折半分的背影,如出一辙。
  身后床榻深处还悄然睡着他的女儿,谢竟伶仃单薄的身体裹在洗褪色的布衣内,鬓发因为久睡而略显纷乱,柔顺地垂在一侧肩头,说出口的话却轻而易举抵消了他周身所有的暖意温情:
  “我无一时无一刻不想,无一时无一刻不恨。”
  陆令从与他沉如寒潭的双眸相视良久,道:
  “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怎么恨的;你想过的每一件事,你恨过的每一个人;你要做的每一件事,你要杀的每一个人——毫无保留,全部让我知道。”


第31章 八.一
  成为昭王妃之后的第一个清晨,谢竟发现自己是在陆令从怀中醒来的,身体被紧紧拥着,脸埋在对方胸前,已然完全不是昨晚入睡时他单方面依偎的姿态。
  他还不知道这冥冥之中注定了未来几十年中的什么,当下只是觉得这屋里银炭烧得太旺了些,不然就是陆令从阳气重体热,总之他身上出了一层薄汗,黏着寝衣。
  隔着床帐谢竟看不清楚天色,但想来应该还没到起身的时辰,否则侍女肯定会来敲门的。他确实有点气闷,但是不想也不敢挪窝,怕一动把陆令从吵醒,对方便不这么抱着他了。
  他能感觉到那个香匣吊坠静静地躺在他和陆令从身体之间,稍有一点硌,但也直白地昭示着存在感。
  就在谢竟迷迷糊糊即将堕入回笼觉中时,一声激昂亢奋的“大胆贱婢还不跪下”就响彻了整个内院上空。
  谢竟一个激灵,困意顿时四散而逃,头猛地一抬,正撞上陆令从的下巴,换来对方一声闷哼,又连忙退开些距离,仰脸去看他。
  陆令从也是被这鹦哥叫醒的,但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没被吓到,反倒是被谢竟撞得结结实实,怔忪地和他对视了片刻。
  谢竟有点难堪,想开口说声抱歉,可是嗓眼干涩,发出来的声音很奇怪,最后也只是“唔”了一声。但他还是把手从被中钻出来,有些局促地揉了揉陆令从的下颌。
  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随即就是被刻意压低过的张皇女声:“祖宗!我现在就跪下!你可别号丧了!”
  大约是侍女听到响动,紧赶慢赶过来添食了。
  陆令从自然也意识到了两人是以怎样的情状睡了一宿,被谢竟枕着的手臂有些麻,他本能地收了收,谢竟立刻支着肘把上身抬起来一些,留出足够让他撤走胳膊的空隙。
  外面的小姑娘又絮絮道:“你且吵吧,吵醒了我们事小,吵醒了殿下也事小,吵醒了王妃你试试,仔细他明儿把你丢出府去!”
  谢竟凉丝丝地瞥了陆令从一眼。
  “我可以悄悄给你寻个好人家送了,但求情你就别指望了,我是不敢忤逆那一位的,我还得在这院里混口饭吃呢!”
  谢竟皱着眉,用气声道:“她知不知道这屋里能听见?”
  陆令从沉默些时,忽然把头偏向外侧,勾着唇角无声发笑起来,笑得真心实意,仍留在谢竟颈下的半边臂膀跟着微微发颤。
  谢竟保持着半支着上身的姿势看着他笑了一会儿,翻了翻眼睛,轻轻呼了口气,将鬓边一缕碎发吹得飞起来些,然后不客气地又把自己摔回了陆令从臂弯里。
  陆令从顺势收回了胳膊,揽着谢竟半伏在了他怀里,左手自然而然搭上来,慢条斯理地把五指浸在谢竟发间抚着。
  绿艾不叫唤了,不知是被侍女哄住,还是被恐吓到,又或是吃饱了。
  谢竟脸藏在陆令从肩窝内,又恢复了一动不动的状态,心里觉得有些奇妙,毕竟他可是给过陆令从机会了,是对方自己不挪开,还笑,还把他搂回去,还摸他头发。
  但谢竟不得不承认,这一系列行为让他在迈入一段全新也是全然陌生、但却又极其特殊的关系的同时,获得了难以言喻的安定之感。
  这意味着,昨夜那一句“至少在昭王府里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什么”,并不是夸海口的戏言。
  陆令从有种奇特的本领,言出九鼎掷地铿锵,不由人不信服。谢竟不晓得这是不是帝王家与生俱来的魄力,又或是长年出入军中的缘故。这样的人该是十分适合挂帅为将的,但以皇后族中对其提防之深,恐也不会轻易叫陆令从碰了虎符掌了兵权。
  看不到陆令从着戎装是蛮遗憾的,谢竟想,但顶好还是别上战场,刀枪无眼,终归不是什么太平去处。
  他东拉西扯地琢磨了不多时,倦意再一次袭上眼皮,便立刻心安理得地丢开了诸般思绪,嗅着陆令从身上的气息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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