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弹窗完本耽美小说
本文首页 当前位置: 腐小书> 古代耽美>

六州歌头(191)

作者:一别都门三改火 时间:2023-12-30 10:52 标签:生子 破镜重圆 先婚后爱 宫廷侯爵

  “但你的祖父、父亲、叔伯、兄长,谢家身在宦海的所有族人,在所有需要挺身而出的时刻,选择的全都是急流勇退,无一例外。你祖父当年任左仆射,眼见太后先帝嫌隙愈深,却袖手挂印,带着你告老归乡;你父亲为御史大夫,你兄长为右补阙,俱是言官,可却‘谨言慎行’,没有尽到谏诤之责!”
  谢竟的神思混沌了半晌,他最常听到的、对他家三代为官的评价,就是“清正”和“审慎”二词。谢家持身清正,故不愿搅入蝇营狗苟的党争之中、与跳梁小丑议短论长;谢翊谢兖为官审慎,谨防在旁人那里落下话柄口实,故不多言、不多事,生怕行差踏错。
  可张延说得没有错。他们应是谏臣。
  “你以为发生在我辈至亲身上的惨案是悄无声息的吗?非也!他们知道,全都知道,可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那一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为什么没了?缘因他们的怠职,缘因他们的避祸,缘因他们的谨小慎微,不露锋芒!若说帝王是首罪,这普天之下的门阀士族便是帮凶!”
  张延环顾着通透宽敞的朝堂,他手执笏板,夙兴夜寐,在这里站了四十个春秋,恨着每一朝的天子,做着每一朝的臣。
  “而你,之无,我本以为你跟他们是不同的。”
  他与谢竟几乎已经是对面而立,陆令从想要拦下,却被谢竟轻轻拂开。
  “直到听你亲口给我讲起,你们是如何谋划‘清君侧’的,我才知去岁的天降大寒,饿殍遍野,民之困,之苦,之怨,之无可奈何,原来不过全都是你替陈郡谢氏报仇洗冤的工具。”
  谢竟与他对视,并没有否认。
  “老师……圣人论迹不论心。若令章未亡,或是陆子奉,或是青儿,他们随便哪一个掌权,都会去抚恤自己的百姓,都必须去收买民心——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冤有头债有主,百姓总会自己找到该恨谁的,而那个人不会是我。”
  张延却只是放声大笑:“冤有头,债有主!只有上位者,得利者,才有权力说这句话!草芥一般的贱民是没有资格谈这些的,天降横祸落到人头上的时候,是不分有冤无冤,有仇无仇的!”
  “大齐立国开科举以降,每三年一取士,多则几十人,少则不过十几人耳!可这齐境之内,总共有多少人?纵观今日官场,如你一般出身门阀,即便应试不成,也有千种万种举荐荫庇的门路可踏入仕途的,有多少?如当初我在东宫的同僚一般,悬梁刺股呕心沥血,熬到须发花白才踏入九品门槛的,又有多少?”
  “三代圣贤的‘有为’是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无为’是顺天应时、与民休息。试问汝辈之有为与无为,又是什么?‘有为’是他琅琊王氏兼并田产、假公济私,‘无为’是你陈郡谢氏畏事渎职、尸位素餐!到如今强者横行、弱者见欺、富者愈富、贫者愈贫,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之无啊,之无,”张延喟叹地唤着他,“你祖父为你取字‘之无’,难道就是要让你一路走到无所作为的‘无’去?”
  谢竟被他这最后一句震得双耳轰鸣,哑口无言,张延又忽然攥住他的双肘,急切道:“我有一话问你,你要如实答我!”
  他猛地将谢竟扯到堂前,抬手一指龙椅:“你如今离那个位子是一步之遥了,只要你想,这天下尽入你彀中!我把话放在此处,陆子奉和陆书青没了你,皇位不是那么容易坐得稳,你有没有那个孤胆取陆子奉而代之?你又有没有那个魄力改了你儿的姓,改了这江山的姓?”
  谢竟瞠目,望着高台之上的御座,和那之后方正威仪的金色屏风,只有久久地沉默。
  张延冷嗤一声:“我当日实在是没有看错你,你有书生骨相,你有将帅襟怀,可你独独就是没有帝王心术,终此一生也不过就居于人下,为臣为后,到头了!”
  谢竟一动不动,滞了良久,才挣脱张延,退开两步,向他长长一揖:
  “竟惭愧,辜负老师厚望,没有那个孤胆,也没有那个魄力。但唯有一句话,老师说得不尽然。”
  他的声音不高,却笃定决绝:“陆子奉没了我,坐不稳这龙椅;可即便是我真改了江山姓谢,没了陆子奉,我一样坐不稳这龙椅。”
  张延用气声讽刺地笑了,不知是怒极反笑,还是恨铁不成钢。他只是摇摇头:“那咱们就看着罢,之无。他们陆氏的血都是冷的,十几年了,若是还这样一直天真下去,你会被他害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他抬起手,缓缓将谢竟的身体扶起来,恢复到彼此平视的姿态。而他的神色、语气、举止,也在顷刻之间回到那个沉稳如钟、纹丝不乱的当朝太傅。
  “我此生在其位谋其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所行之事无论成败,从不曾有半点愧悔于心。”
  谢竟沉沉地望定他:“老师,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唯独想替青儿一问。他的祖父与外祖亡于同一日,自此之后三年,您对他躬亲训诲、出入相随、知无不教,他心中敬您爱您,未有分毫下于亲生祖辈。”
  “您待他的慈蔼、赏识与期望,老师,”谢竟的嗓音微微发着颤,“可有半点是真?”
  张延将目光长久地凝注在前方,至终,一个字也没有回答。
  现实


第113章 二七.二
  金陵城东青溪,相府的大门从外面被锁死,也许门上还贴了封条,只是门内的人看不见。
  发生在八卦洲的惊变早就飞快地传遍了京城,大权在握的琅琊王氏谋逆,德高望重的张太傅弑君,温吞寡言的天子为救昭王世子而崩。短短几日内,国丧一重之上,再加一重。
  身为一家之主的王俶与其二子已然下狱,其余女眷、族人、家仆被关于府中,惶惶然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崔淑世沉默地立在人群边缘,她细瘦,修长,像一片薄薄的柳叶,落成砖墙上墨色的阴影。
  忽然,王奚某个堂兄的妻室尖声唤她:“二夫人,方才崔府遣马车来接,你怎么不回去?”
  崔淑世没有看她,只淡淡道:“我做了十多年的王家妇,又出入紧随王相、打点谋划,若宫里治下罪来,难道回娘家就可以避过么?”
  那妇人却意味深长道:“这谁又说得准呢?你三弟可是一鸣惊人,追随昭王立了不小的功劳!何况别以为咱们不晓得,崔府来人之前,昭王府的马车亦来过,不过是你没上罢了!”
  这话犹如石子投入湖心,荡起层层涟漪,立刻有人惊道:“什么时候来的?当真是昭王府,我怎么没看见?”
  “昭王怎么会来接她?她当年不是被人家——”
  “当年是当年,先帝那时怎会容许昭王与掌兵权的太尉府联姻?”
  “嘘,小心说话,今后的‘先帝’可不再是……”
  众人一阵恰好让崔淑世听到的“窃窃私语”,又有人说:“不知大行皇帝有无遗诏留下,便算没有,皇位归属,也无非不出昭王府之外。”
  那妇人一沉吟:“这么说来,现下昭王却是得了自由了,他与他那弃妃不是险些斗出人命来么?如今若是掌权,自然要遴选继室,崔府又是有从龙之功的……”
  一时所有人都噤了声,齐齐将目光投到崔淑世身上,若有所思。
  妇人走到崔淑世面前,语重心长道:“昭王府上位之后必定重用清河崔氏,以我见,这倒正是二夫人的机会。昭王连举兵窃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哪有送上门却不要的道理?”
  不知谁小声嘀咕:“这倒是个法子……那魏文帝的文昭皇后甄氏,不也一样是二嫁妇?”
  又一堂亲急道:“伯父与太后谋划,我们是一点不知情的,您常常跟随伯父身边,想必也晓得我们的无辜!”
  那妇人假意拭泪,劝道:“二夫人,咱们一家子朝夕相对这么些年,正是最最亲近不过的,岂有个不盼着你好、攀上高枝儿变凤凰的?只要你显赫了还能为我们这些无辜妇孺进言几句,向昭王府讨得个从轻发落,我们就感激涕零了!”

作者部分作品更多

六州歌头

[返回首页]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
用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