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香草门庭(375)
所以一仗打赢,冀州上下一清算,把附逆的宰了,就只剩些虾米,冀州神清气爽。
而刘表掌荆州的时间明明更长,却只一味联姻怀柔大族,开头杀的五十多个豪帅都是什么人呐,那些才是荆州的虾米,大族吃了虾米,吃成巨族,这下好,刘表更没法控制,果然都不听刘表的,都不感激他,不觉得跟着他有前途,直接给荀柔跪了。
这一跪,反倒不好处理。
若非顾忌大局,荀柔现在都不想处理刘表了,毕竟刘表若要代表朝廷出任荆州牧,身份立场就变了,按要求得籍田,得改官制,得扩隐,得放奴,得给百姓授田,说不定这样能冲锋陷阵,把荆州给平了呢,毕竟熟悉荆州形势嘛。
哦,对了,还是不行,刘表现在于荆州,属于三互法范围了,得避嫌,不能在老婆娘家当官。
刘景升,要你何用!
荀柔端起水碗喝了一口,面无表情。
他还是给文若写信吧。
【致文若兄,善勿恙!前信已见,兄所寄寿礼亦随信至,并未违期,木砚轻巧,今常随于身,信即出于此。弟今添一岁,更知光阴易逝,人之性命如草,盈虚有时,一瞬而过,更不可不惜时,虚度光阴。
已至南阳,暑期将至,愿兄幸饮食,察事,甚幸!长安无事否?幸兄大才,必无事,然兄亦当保重,勿违起居饮食。
果如兄言,荆州蒯氏,背弃刘表,已献南阳,其为荆襄巨室,门生子弟遍州郡,如是,刘表不复能为。
兄知,弟幼时,尝随先父流落汉水,母氏亦曾葬于是地,往事已不复记忆,此当寻故地以为纪念,只不能祭祀,以免惊扰百姓。
南方草木易于中原,闻果实有荔枝、龙眼等,木有鸡骨香、沉香等,亦有抱香履木,抱木生于水松旁,削之即成履,弟初至未见,次后若得,亦当随书寄回。
愿兄爱身,永安万年。
弟柔谨拜。(出河南颍阴汉简53A.B)】
第299章 大势所归
时已入夏,清凉幽幽的银丹草香,消解了尚书台室内燥热。
尚书令荀彧正整理案边一只硕大木匣,那木匣宽有三尺,高一尺,存在感十足,让人万分好奇。
方才御史台的使令刚走,这莫非是太尉自荆州寄送回来的信件?
这是寄了什么,用得了这么大匣子?
尚书们来往出入,不免探头张望。
然后,他们就见他们气质清雅的荀令君,从匣中拾出一双鲜黄木头做的履。
木头做的履,形制倒没错,但未免太过粗苯,都像只小船了,得多大脚的巨汉穿?
“令君,此为何物啊?”年轻尚书忍不住问。
荀彧工作时虽严肃,却并非不近人情,微微一笑,温声向众人解释:“此物南方称抱香履,抱木所制,乘湿刳而为之,气微香,轻若通脱木,据说夏月纳之,可御蒸湿之气。”[1]《南方草木状》晋。嵇含
居然真是用木头做的履啊!
一群出身中原的尚书啧啧称叹。
“南方之物,好生新奇!”
“南方之人,果然匪夷所思!”
“荀令君与太尉,真是兄弟情深!”
荀彧失笑摇头,复匣中取出一方纸包,“这是南方珍果龙眼,诸君拿去品尝罢。”
南方草木、果实异于中原,非为人熟知。
有见多识广者,当即向同僚科普,此龙眼果,出于南海、交州,从前朝就一直是宫中贡品,与荔枝并为南方珍果。
众人俱欢喜,连忙拜谢领受。
荀彧摆摆手,让他们下去品尝,尚书们离开后,却还是将木匣盖起来。
他知道,御史台很早就开始经营荆州,后来荀公达还成功招揽了长沙名士桓阶。
而去岁即使朝廷财政艰难,他还是依照前例,拨出重金给桓阶,以为游说之用。
并非为了收服荆州士族,只是让其从中挑拨,免其固结。
荆州大族,固有利益所在,非钱帛能动,唯势可迫之。
就这一点而言,他赞同荀公达。
而随着堂弟含光克定冀州,桓阶的书信呈现状态越发向好。
龙眼主要出于南海、交趾,荆州南部的桂林、零陵郡也有,零陵太守张羡与刘表不合,已有投效朝廷之心,堂弟此时能寄回此物,想来荆州之行,应当算顺利了。
只是,用驿道传信且罢,寄送私物……荀彧摇摇头,轻叹了口气,缓缓展平竹纸,镇纸压住纸张翻卷的边缘,提笔在木砚中蘸了蘸。
前一次忘记提醒堂弟,黄巾之后,有许多名士、学者避居荆州,使荆州文学昌盛,传遍天下。
含光既有意荡涤坐席空谈的旧习,改正天下风气,就不可不与这些著书立说的儒士接触,不能不收揽控他们。
“彧固知弟耻其人等惜身忘国,以家族为重,不念百姓,不欲与之交谈
“然,”他顿了一顿,续落笔纸端,“弟既为政,掌教天下,岂可不网罗遗士,博存百家
“斥邪崇正,端本澄源,以勘定正宗!”
“哒、哒、哒、哒”
是木履敲击青石砖发出的轻响。
与荀彧不同,收到抱香履的荀攸,当即就脱了穿着的布履,换上新履。
木履虽宽大却果然轻便,比布履更凉爽,荀攸当即愉快决定,直接穿着前往少府了。
少府在三台南面,位于未央宫前殿北侧,两道宫门,夹着一条三丈宽御道,遥相对望。
在从前,需先出御史台南门,沿围墙西行二里半,绕至御道尽头过道,再沿未央宫围墙回转东行,再行二里半,才能从未央宫前殿北门进入。
直到今年初,太尉向天子上书,才新颁下诏令,天子已迁居长乐宫,则未央宫御道便不再为禁道,可直接穿行。
如此,不止这一处,未央宫许多地方,都可以少行绕数里。
此令一出,宫内官吏,无论食秩大小,皆欢欣鼓舞,小叔父名声,都更上一层楼,全无一人站出来说,这不够尊重天子。
荀攸一路与往来官吏点头致意,忽然心中一闪而过。
这,不正所谓,人心可用么?
少府卿毛玠,简朴清正,干练耿介,灵帝时为豫州陈留吏,就颇有政声。
天子西迁后,中原成为战场,毛玠领家人避乱,一路为人佣工酬钱,用了两年,才走荆州溯汉水、丹水抵达长安。
到长安之后,反倒容易,颍川与陈留同属豫州,相隔也不算远,早前跟随荀氏迁都的士族中有旧友推荐了他,而恰好尚书令荀彧曾为颍川主簿,听说过他的名声,试对律典政令,竟十分欣赏他,直接将他推荐给太尉荀柔。
他先为市令,平抑长安物价,获得功绩,接着就因为对内造上方所经营观念,与太尉荀柔“教百工、存百技、惠百姓、蓄财有道、王室自养”的理念相合,升任为少府。
而被他取代的前任,也是太尉信任的私人,据说与荀氏有两代交情,但太尉就因为其人才能不足,将之换下去管理上方所,将他任命为少府主官。
这在前代,几乎不可想象。
在从前,吏属即使干才出众,天子公卿也只会赞扬主官能用人,若是过于出众,甚至会转而被半讽半刺,认为架空主官,行为不当。
被任命为少府后,毛玠坚定相信荀太尉,是唯一能革除旧弊,重定天下之人。
荀、毛二人相见行礼,上堂入座后,荀攸问起皇子迁立宫室之事。
皇次子其实已是长子,眼下已经三岁。
其母董氏因犯错已退居永巷,由蔡皇后抚养。
三岁的皇子,已可以拥有独立宫室。
天下苦外戚久已,纵使蔡皇后至今并无逾距之行,早早让皇子独立,也是一件让人无可反驳的好事。
至于其他政治因素,自不为外人道哉。
而迁都后内廷宫吏精简,为皇子迁宫之事,就全权由少府负责。
“长乐宫前殿西侧永昌宫与永寿宫,皆已修缮完毕,栋柱窗棂陛阶俱新漆,永昌宫作前殿,为皇子学习之处,永寿宫在其北,为寝殿以作起居,已按制摆放案几、架柜、床榻、屏风等物,席幔亦皆制成,只待定下皇子迁宫吉日,便令人铺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