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香草门庭(241)
学吏包括徐庶、和洽,则留下来,再将身边的文吏选出一半加入名单,荀柔先给他们作一次岗前培训。
“有汉以来,朝廷早设有庠序之教,孝武皇帝时最盛,至本朝则逐渐废弛,其中缘故非只一端,今日提及此事,也并非为了追根究底,而是希望诸位明白,今设学吏一门,是要诸位排除万难,让乡间百姓开蒙启智。”
头三天是律法速成班,接着每人发上一沓纸,上面是相同的二十四字。
从数字起始,一二三到百千万,吾、汝、某、家、国、父、母、有、无、好、坏,荀柔当初从少府借的木雕工匠,今年一年所有功夫,就雕印这二十四字了。
要让为生活精疲力乏的人们,愿意打起精神来学习,那必须所学既不高深,又能有用。
于是荀柔舍弃了在常山郡改编的三字经,改了更基础的单字。
这些字,即使完全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也都在生活中见过,开始学起来就不会觉得深难。
“知家国,则知忠义,知父母,则孝义,实物俱可以图象之,识得数字、有、无、好、坏,就能记账,不易受商贩所骗,再学会名字,地方,就能简单书信来往。”
“若能记账、书信,之后便不愁百姓不愿学,故今岁之始尤为重要。”
所以
“《说文解字》曰,国者,邦也。《周礼》有云”
“等一等。”
周围众人一起露出同情之色。
站在众人之前讲解的年轻文吏一顿,在观看了之昨天所有试讲者的凄惨下场,他看向突然插话的太尉,眼神中已露出隐隐畏惧和祈求。
“邦又为何物?”荀柔仿佛并未看到对方请求的目光,像个捣乱课堂的坏学生,问完还冲年轻文吏勾勾嘴角。
他的文化教育是亲爹一对一亲自教学,水平可以说不错,所以知道《说文解字》里国、邦两个字的解释是完美闭环国,邦也;邦,国也。
说了当没说,没说当说了。
文吏显然也知道,嘴唇颤抖,好一会儿才抖出,“邦……邦者,亦封也。”
不错啊,还能背《释名》,真是很不忍心为难他呢,荀柔摇摇头,“封者,当作何解?又有今者四境之内,非封之地,不算国吗?”
文吏蚌住了。
知道这些士子会出问题,荀柔专门安排了每人试讲一字。
昨天他玩找茬乐了一天,这看来还没悟啊。
他打了个呵欠,太尉之职当然不会只有培训文吏,他晚上回去看文书,白天这些反倒算休息做一个吹毛求疵的甲方,简直是快乐。
“国者,域也,执干戈所卫之地,如此解释,太尉以为如何?”
粗衣短褐的青年起身,拱了拱手。
终于有人说道点上,荀柔精神一振,一看竟是徐庶。
这个答案基本已经合格,但他还是追问,“何为干戈?”
“干为盾,戈为兵器,平头之戟。”青年毫不犹豫道。
“何为卫(衞)。”
“卫(衞)者,执兵以向四方,以对外辱。”青年想了一想回答。
这次解释时,他选择了更为简单通俗用词。
“徐元直?”荀柔站起身。
“在。”青年抱拳一礼。
“从今起,学吏以君为长,细研字解,以通俗易懂为要。”
“谨授命!”
原本要是没有人合格,荀柔准备将所有人为难一遍,将这些读书人傲气打掉,再给他们提示,不过有人悟出来,当然就不用再让他多费功夫。
【(光熙二年),七月,(荀柔)慰镇三辅及河东,辄见二千石、长吏、官属、佐史,考察黜陟,诛阿枉不平者五十又二人,并令检核垦田顷亩及户口年纪。是岁,关中田亩丰稔,试吏取三百余人,置学吏,以教化四民。
十一月,袁绍进兵河内,南匈奴南寇上郡。】
第198章 天下棋局
时局实在瞬息万变。
握着堂兄荀谌千里快马来信时,荀柔不切实际的想。
当时,他刚巡视一圈河东回到安邑,一方面是考察吏治民生,另一方面验收启蒙扫盲任务成果。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不过正是农闲庶民才有时间学字,沿途成果不说斐然,但总的来说,能选择参加这等考试的人,都算狠人,有赌性,有野心,尤其是参考学吏。
故而,他虽然只布置了二十二字,但许多人都超额完成任务,普及率有参差,但教学进度却都超了前,多教授了所居县、里之名,本地大姓,天干地支等等与生活密切相干的字。
若说有什么不足,就是明显女子普及率,远不如同地区男性。
当初考试,荀柔私下专门同负责报名的文吏说过,如果有女子前来报名不得拒绝,可惜是一个都没有。
这次扫盲也是,学吏都是男子,不可能主动提及让女子参加,各乡里也自觉地没有女子前去上课。
众人都认为理所当然,荀柔心理琢磨还是当初考虑不够周全,奖励了普及率较高而非进度快的学吏,然后决定明年在织社里给女子单独组织学习。
这件事,他交给段煨。
河东初期建设基本完成,织社、盐铁矿、百姓扫盲都做好了开端,将各种问题发现出来,刺头也都给摆平了,剩下的段煨作为太守要再做不好,那就只能不客气将其拿下。
已是十月底,布置好河东这边明年的工作任务,行李侍卫都已准备停当,路上赶一赶,当能在冬至前回到家。
这次休若兄也同他们一道回去,让副将梁肃留下守平阳。
去年河东新定,是以不放心让堂兄留守,其实张辽部一直在并州南部定阳一带,南匈奴主要部落也向东迁徙,安全性基本上保证。
但就在他即将启程前,消息从东面而来。
跑得精疲力尽的一小队骑士,都一副在泥雪里翻滚过得狼狈样子,跪在堂下软烂得起不了身来。
“群青,修平?”荀柔认出两个小队长,正是当初他家收养的黄巾余孤。
“公子!”“先生!”
郑仲、苏文二人当即跪拜见礼。
几年不见,当初少年郎都成了成熟的青年。
“一路辛苦了,不必多礼。”荀柔拿着尚带体温的白色丝帛,看了一眼,愣了愣,又看了一眼放下,“来人,端醇酒、烹雁以飨诸君。”
“先生”郑仲挣扎要起身。
“别担心,不急一时。”荀柔面上不动声色的摆摆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瞬间心里究竟想了多少念头,“你们先饮食休息,休息好再说话。”
“阿兄。”他抬头看向匆匆赶来的荀彧,两人一同避入后堂。
帛书递过去。
兄谌稽首再拜请:太尉足下,善无恙。十月癸丑,公孙伯圭截幽州贡赋,杀校尉鲜于银。丙辰,公孙瓒攻渔阳,丁巳,乌桓叩居庸关,刘虞遣使求救,辛酉,整兵将出,常山郡南石邑、九门、元氏三县叛乱,南附袁绍。兄观袁本初之意不详,当如何处置,望太尉详查指示。
癸丑,是十月第十五日,公孙瓒拦截了幽州入京贡赋,
丙辰,是三日后,十八日,公孙瓒组织人马攻打渔阳,
丁巳,一日后,十九日,乌桓兵马攻打居庸关。
从刘虞向西南面友邻常山郡求救,到常山整齐了兵马,准备救援,一共只用了四日,二十三日常山郡正要出征,就在这时候,南面靠近袁氏地盘的三个县就叛乱了。
应该就是当天,堂兄荀谌派人前来送信,到今日正好七天。
短短百余字,平铺直叙,最后还说“指示”,派人快马送来。
友若兄看来是真的拿不准了。
可长安的消息,并不比常山多。
“公孙瓒与刘幽州龌龊,又与袁绍结盟,岁末发难,阻截贡赋,改旗易帜,倒也不算太出乎意料。”
荀柔在堂中踱着步,从头分析,抬头就见后赶来的戏茂与荀衍,抬手摆了摆,让他们不必见礼。
“但刘伯安那边也早得消息,遣送贡赋不会毫无准备。”刘虞有点迂腐,但也不傻,从下半年起也在招兵买马,训练兵卒,如果公孙瓒没抢到先手,刘虞估计要不了多久,也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