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香草门庭(263)
第215章 掘道入城
秋风一起,转眼就吹得草木枯黄,树叶坠地。
荀襄一部消息传来,已经顺利拿下氐道、临洮,向武都进发。
陇西、武都二郡处于益州势力与凉州势力边界,又多山岭,少平原,难以控制,所以并无大势军法割据势力,多是些不依附两边的汉族或胡族分散小部落。
故,在武力威慑过后,拿出适合小面积耕作的新制农具、布帛以及盐巴,很容易和这些小族建立起友好关系。
一个以女性为首领羌族部落,其女首领还想将儿子送给阿音,愿以此永结世好,阿音拒绝了那个男孩,却招募女首领的女儿,在身边作亲卫长。
至于益州,则至今尚未查探到益州动向,并未发现有大举用兵的行动,会持续不懈的关注南方动向。
送信来的是典韦,阿音在信中表示,她身边既然有了合适亲卫,便还请典大叔回来保护叔父。
荀柔哪里不了解她,转头向典韦打听缘由,然后哭笑不得听完典韦视角的转述。
有些烦恼,也有欣慰。
阿音终于像凤凰一样高飞,不愿再受掣肘,虽然担心战场刀剑无眼,他也知道无法再保护她。
凤凰之所以是凤凰,是因为能飞得最高最远,飞得最前。
自长安书信传来时,彭阳、阴槃、鹑觚三县已先后归降。
长安的书信,每一次都沉甸甸的一匣,这一次尤其的厚重。
袁绍还没打去,曹操的信却先来。
信写得大义凌然,称袁私占河内,此罪当诛,如今麦黍已收,他愿出兵讨袁,想请其他郡共襄义举。
光看此信,看不出什么。
但若是搭配一同送来的郭嘉的信食用,就不一样了。
郭嘉信中,大发委曲,表示荀柔既然想让曹将军拖住袁绍,就不该不与他们通一声消息,堂堂太尉,发令一声,他们岂敢不“竭忠尽力”。
况且大家多年知交,如今,你却绕过曹兖州,与地方士族商量,实在太伤害彼此感情。
不过,孟德公是忠臣,虽然受了委曲,但孟德公不说,还是会尽心竭力完成朝廷交给的任务,“蹈死不顾”。
所以啦,要钱要粮,要兵马,朝廷不能太亏待忠臣吧,否则“海内俱不安心”。
荀攸信中给出的意见是,可以雒阳兵马以及常山郡兵马策应,再从青州支应一些钱粮。
这已然很完善了,荀柔没什么补充,便直接回信应允。
此外,秋收已毕,是收敛租赋的时节,今年关中的赋税已收得整齐,前往荆州和益州的商队也顺利完成任务。
自幽州、青州、扬州的赋税,和自荆州、益州、兖州、徐州而来的计吏,往朝中奏事,送来奏表和各地新推举的孝廉名目。
虽然兖州、荆州、益州、扬州、徐州五郡的孝廉,都直接本地上任,表奏只是走了个形势,但表面看去,似乎神州大多数土地,似乎都已还归王统。
但荀柔却从这些消息中,看出沉重的压力。
他错估了天气。
其实收复三县,还算顺利。
与汉阳不同,安定本地百姓并无那般傲气,郡中所谓大族,只是一县中人口多数。
而安定地险,域内环境复杂,民族众多,在籍人口只是真实人口的一小部分,一县之民甚至不足千户。
隐户奴隶是一部分关外居民实在保持了一些原始的习惯,更多的是,境内还生活着大量聚落,有些是避乱的平民,有些是游牧的少数民族,他们居无定处,是为野人。
所谓野人,不落籍,不受法律约束,居无定处,恰与国人相反。
各县中百姓,与野人,与其他县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爱恨交织,为争夺生存资源和空间,相互合纵连横,既有世仇,又是姻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总的来说,既愿落户为民,大多识时务,安土重迁,也愿意归顺来换取安宁。
而野民则不信任政权,自给自足,有时也作土匪行径。
若是时间充裕,荀柔也本该趁着大军在此,搜索一下县城附近的山岭,稳固一下新收复的地方,释放奴隶,化归一些山野遗民,但时间不等人。
西北的冬天,来得又急又快,转眼北风卷衰草,天地寒肃起来。
行军途中难免遭遇几次袭击,虽然都胜利了,但也难免拖慢行程。
荀柔表面需保持镇定,心里却难免焦急。
临泾,名为临泾,城池却并不临泾河,相距足有四十里,位于泾水冲击平原与西北沟壑山岭交界之处,城池修得高深坚固,城中囤积有大量财物兵械。
其城西有整个安定最重要的两个资源点之一的卤池。
虽然只是一个小池,但却是杨秋如今拒不投降的底气和依仗。
有乌氏城北的开头山与凡亭山阻挡,防御北方势力,暂时不必急于拿下高平,但临泾却是这次必须任务。
若拿不下临泾,且不说已归顺的四县,是否还会顺服,就是让杨秋一旦缓过气来,也可传信各处求援。
此战一旦失利,便只能退回汉阳。
而一旦退回汉阳,从整个局势上看,退缩的就多了,从政治上、还是对如今复杂的局势,都会造成微妙的影响,而汉阳也多添了一个需要防御的方向。
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是否能再负担一次远征。
所以,这座城不好打,却必须打。
然而,
果然不好打!
城中兵勇算不得精锐应用,排布守备也不算高明,但杨秋显然也明白己方优劣之处,依仗坚城,闭门据守,俨然做个缩头乌龟,要和他比耐性。
如今与陇关时攻城又不同,一则城池更阔,二则人口更多,三则天时不利,其实才攻七天,与古之攻城围城,动辄一月半年,还相去甚远,但劳师远征一年,至此已兵卒疲惫。
古往今来,多少名将大战,被拖进严寒中翻车,简直数都数不过来。
所以对方耐心等着寒冬,他却需赶在酷寒之前,抢攻下临泾城。
在这种时候,即使吕布、典韦这样的骁勇之士,都不好使,他们即使再力大无穷,也无法打穿厚重的城墙。
强攻临泾第七日,眼见日头要过午,兵卒气势渐渐衰弱,荀柔挥挥手,下令鸣金收兵。
好在,他早有预料,正面战场攻城未必能奏效,和戏志才早就商议,在攻城第二天就同时开启第二套方案。
即借大军攻击掩饰,暗中晨夜不休,掘土为隧,挖地道通入城中。
此计也为借地利。
为防御北方善于骑射的游牧民族,临泾城建在丘陵地貌之上,以便形成高下俯仰优势,但同时,也形成了一个弊端。
西北土地山石不大,积土成丘,周围由于人类活动,树林稀小,城墙没有深厚的地基,从后方挖隧洞,就能挖穿入城。
一旦隧道挖成,临泾城破只在朝夕。
但他实在没想到,天冷得会这样快。
起雾,起霜,阴云聚雪。
似乎转眼还是秋阳,转眼就入严冬,风雪将至。
收兵回营后,荀柔唤来张辽,询问隧道挖掘进展。
“再需三日,隧洞便成。”
急匆匆赶来汇报的张辽满脸疲惫,身上挂满黄土,连盔甲的颜色都分辨不出,看得出这几日,下足了功夫力气。
“不行。”
原本看到张辽这样形容,荀柔不该再说这样的话,但眼看越积越厚重的云层,荀柔还是硬了心肠,“文远,太慢了。”
“是。”张辽没有辩解。
“催促兵士,再快一些。一日半,后日天亮之前,我必须要见先锋穿隧入城!”
“否则,所有校尉以上受命者,皆军法处置!”
张辽提了口气,抬头抱拳道,“是!”
“你回去传令时,告诉荀仹一声,他虽非校尉,亦是四百石,若不能及期,他亦要同受军法。”
荀柔在袖中蜷紧手指。
张辽一愣,神色露出犹豫。
“风雪将至,你也明白,一旦大雪下降,此计便不能成,耽误军机,谁,都担待不起。”荀柔缓缓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