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香草门庭(157)
“太傅所言极是,”一瞬间,董卓已果断做下决定,抱拳向天一鞠,“吾昔日见阉寺为患,辱慢天常,操擅亡命,未尝不愤毒于心!宫刑其既非天理,又无仁德,正当直谏天子,弃宫刑以报天下。”
……
“荀氏果然名不虚传。”荀柔车马已去,董卓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暮色,眯了眯眼睛,“命人去查一查,荀太傅可有姐妹。”
“明公是想”李儒犹豫道。
“夫人去世多年,旧年常在军中,倒也未觉,如今才觉得,家中无妇,无以托中馈。”董卓挺起将军肚,负手背后。
“大人所言不错,听闻荀氏女颇有贤名,想来必能托以家宅。”毕竟经历过风浪,李儒已从先前的惶恐震惊中缓过来,捻着须悠悠一笑。
【公元190年,季汉光熹元年,在太傅荀柔与前将军董卓的共同努力下,宫刑得以废除。
作为最后一个被废除的肉刑,宫刑的废除,具有非比先前的意义。从此之后,宫中所有宦官吏职均由士人担任(虽然在接下来的一千多年中,不断有皇帝想要恢复阉人宦官制度,但始终未能成功)。
宫刑的废除,是对内廷势力的又一次重构,皇帝再也无法通过直属内廷的阉人宦官,操纵朝政,也意味着皇权与士族之间的冲突矛盾更为直接激烈。
当然,也有学者认为,宫刑的废除,和阉人宦官的消失,对于女性地位的提升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某某著《中国古代刑罚变迁》种花家某家出版社.19xx年】
第133章 短暂和平
车马辚辚,在幽微的夜色中驰过闾巷。
车中之人闭目凝思,脑海中仍然是方才的对话。
除了突然而来,需要以此增加政治话语权和影响力的董卓,雒阳的公卿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愿意支持他废除宫刑。
他们看不见好处,还要受到极大的压力。
“荀太傅有何所求?卓早闻,雒阳公卿畏吾如虎,拒不愿纳吾,宫变当日,以吕奉先守城门者,非君也?今何转侧?”
“柔以为,汉室江河日下,非有虎狼之勇,不能救,城门之拒,恰试君尔。”
这是他的真心话。
军队、谋士、智勇、谨慎、果决、刚毅、健壮。
当亲眼所见,亲身体会,董卓本人看上去并不缺少成为一个领袖的条件。
无论历史,还是此地,其人能从一个边塞小官之子,成为如今拥兵数万,雄霸京城的统帅,绝非只凭借运气。
虽还未亲眼见到,他却已经能感受到其人身上,区别于雒阳、区别于他过去所见所有人的侵略感与暴力感。
既然董卓已经以最终博弈胜利者的姿势,昂然挺进雒阳,那么,其人是否能以其侵略与暴力,打破历史的规律?
即使……即使牺牲些什么……
“与虎谋皮……与虎谋皮……可这偌大雒阳城,只有这一张皮啊……”
其实……早就、早就决定好了……
不是吗。
马车在朱门前停驻,这是天子赐下的新宅。
前一次已经谦让过,再让未免让刘辩难做,荀柔便住了进来。
有人即刻在车后放下脚凳。
翠衣罗裳,鬓簪金钗,与粗褐脚凳并不相衬。
荀柔扶拭下车,道了一声谢,并不多看女子一眼,抬步跨入大门。
何家后来又送了一次礼来,他照例让玉娘自己收去作嫁妆,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再说也就没意思了。
“吕侯使人来告,说明日一早要出城狩猎,邀主公同往。”门监上前禀报。
荀柔脚步一顿,侧过头,眉梢一挑,“……吕奉先?”
“是,正是长平侯。”门监矮身鞠礼而答。
啊……这真是……
一时间,他竟形容不出。
的确,董卓既已入城,城门打开,吕布的重要任务也就随之结束了,他虽为城门校尉,也不必时刻守在城上,而董卓新入城,总要老实些日子,可以轻松一把。
吕侯如此知机变、识形势,甚至比这城中许多公卿更敏锐,的确有些出乎他意料。
就是这心情,转变得未免太快了点吧。
跟放风似的,一刻都等不得。
“太傅病体未愈,如今又秋风正急,”玉娘急忙道,“若病又加重,如何是好?还是拒绝了罢。”
“明日的确不适,”荀柔抬头望向夜空,月亮为纤云掩映,薄云间透着光晕,朦朦胧胧,“明早再去回复吕侯,我就不去了,也让他明日不要出城。”
“啊……这?”这可怎么说,虽说太傅是太傅,但这样直接命令,似乎还是不太好。
“清早若无碍,午后必然有雨,”荀柔一声轻笑,过分急切,就让人有种幸灾乐祸的愉悦,“若要出城,恐怕是赶不及回城了。”
“落雨?”
众人望了望天,又敬畏的看来,毫无怀疑。
梁肃忍不住道,“太傅难道是神仙吗!”
神仙,是不可能是神仙的。
虽然听了劝告,但仍然忍不住出城,结果,果然淋了雨的吕布,活蹦乱跳的到太傅家探病。
老实在家,哪都没去的荀柔,却结实的受到秋寒袭击,一击命中。
眼前是十分不会看人眼色,大赞他“神机妙算”的家伙,身边还摆着一碗散发诡异味道的汤药,他真想直接眼不见为净,将两者一其扫地出门。
据说只有笨蛋不会感冒的。
荀柔只能如此在心里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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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城门开启,金市、马市、南市也开启,雒阳城似乎恢复了往日繁华,更有甚,一口气增加了一万余高工资、高福利的西凉兵,城中繁华似乎更胜往昔。
酒馆、餐馆各家店铺生意都好起来,西凉兵虽外貌略异、不注意卫生、不通礼仪、满口方言也听不太懂,但花钱起钱来十分豪爽,让人又爱又恨。
连这些年学了荀家,逐渐兴起的冰饮店,本来天气渐寒,生意冷落,要换别的买卖,此时又迎来了当年的第二个旺季。
荀攸再入雒阳时,所见便是这样一片欣欣向荣。
仿佛大汉江山稳固,天下太平。
车过南市,随行族人以及仆从,都露出轻松的表情。
大概没事吧……说不定已经解决了……这西凉兵看上去也没那么凶恶啊……在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敢如何嘛……也对也对……
车中,荀攸与长子荀缉并坐,望向喧闹的街市,俱是无言。
荀柔搬去新居,宅中只留了一个看屋的老门监并扫撒二人,见主家有人来,俱上前见礼。
门监道,“既是太傅同族,在下这就去禀告。”
“不必,”荀攸按下手,平静道,“先不必打扰。”
屋舍自有仆从收拾,荀攸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拜帖。
“父亲,”荀缉一边磨墨,一边慢慢开口,“我方才仿佛看见市中所贩之物,似如宫中款识。”
荀攸点点头。
雒阳此时之势,这一句足矣。
“叔祖”荀缉被父亲一道眼神制止,转了一道话头,“我是说,文若叔祖请父亲带的信”
“他此时未必看得进去。”
荀含光心意,只看他搬去新宅,此举足矣。
“你也不可去打扰。”仿佛知道儿子心中所想,荀攸书写已毕,回头看过去。
荀缉眉头微微一动,低下头,“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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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栋朱梁,玉阶金柱,青砖铺地,栋宇高深。
雒阳南宫殿宇数十,纵使经历宫乱,整理过后,还是有那么一二三四间可用。
这日朝会,便是在宣德殿中举行。
“啊”
伴随殿外一声变了腔的惨叫,殿中一向端庄肃穆,公卿都忍不住惊恐失色。
不消片刻,衣裾染血的男子,垂着头被拖人进殿来,丢在天子面前,其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不出是否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