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香草门庭(370)
“这事,诚如阿兄所言,可能有人趁此之时,搬弄是非,不过既有兄长之先见,可以从容布置,我更有何忧!”
这些人的手段,也就是他在冀州用的那一套嘛,也没什么新鲜。
大不了,就再用大军,清洗一回,反正有年初那一回经验,这种事对普通百姓生活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对他也不会有。
冷静下来,荀柔意识清楚。
他这太尉如何当得安稳,凭什么在长安发号施令,让人听从、宣扬他的政治主张。
又不是那些多嘴的纵横之士和儒生。
堂兄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之前没看出来,也没想到,堂兄也有亚历山大的时候。
将一片饼塞进嘴里,荀柔感慨地咔嚓大嚼。
“公达,控制长安城内舆情,今岁就交予你。”
“小叔父放心就是。”荀攸平静地端着酪,答应了。
既然今年不需要随军出征,他也就不必在家养精蓄锐,新年后,就回到御史台,逐渐接手回工作。
“文若,年初有新计,春耕,出征事宜,令朝中上下俱忙碌起来,就无暇关心谣言。”
荀彧眉头欲颦难蹙,终究失笑,放下薄饼,揖手曰,“唯。”
“春日,生发之机,草木萌,万物新,我请大兄,能否让太学诸生,其姿仪雅正者,在渭水比赛,吟咏几回诗歌。”
再搞点儿人民喜闻乐见的事情。
“……对了,免役!阿兄,以你之见,可否以效力东征为由,赐京兆、河东、冯翊、扶风百姓,爵一等?”
与热闹的官制不同,新颁爵制,虽然与每个人都切身相关,可就是高阳里,也少听人议论,或许私下在家各有说法,但至少荀柔没怎么听见人公开发表意见。
至于民间,还未宣示普及。
它不起眼,看上去是与过去汉家一脉相承的削弱。
尤其是一经颁定,在其后赐诏中,有人已积下四等爵虽说免口赋、免役,又能传子孙但大家还是习惯将之与先前没用的民爵,等而视之。
东汉之后,十九等关内侯以下,已皆无实际好处,只能在宴饮时排个座次。
为了鼓励大家为国尽忠的积极性,于是,又在关内侯之上,出了新的亭侯、县侯、乡侯,都是有食邑,但不治民。
当然,无论如何,食邑毕竟是好事。
但事实上,大家很快意识到,根本没用。
皇帝近臣,纵使没有实封,也能随意侵占民田,而爵主若是家族衰落,即使有封,也未必能拿回钱粮,甚至直接被人夺去。
至于爵位的其他利益,也全看此人有没有官职,是否得天子重用,而一个人有官有权,又何需爵位?
最后,爵位渐渐就沦为荣誉和象征。
就像他,许多年没回过颍川,阳城侯这个爵位,他自己都几乎忘记了,但自前年孙策拜为颍川太守,他已经连续两年收到阳城贡赋还是按一万户算的。
难道是孙策遵纪守法?还不是他当着天下第一的太尉。
新爵一共十六级,最上六级为王、公、侯、伯、子、男,比先前更狠一步。
荀柔这回直接以田租算食邑,最高一级,王,食一万亩田租。
按如今一人二十亩,王爵可得五千人次的田租作为供奉。
往下,公得二千人,侯一千人,伯五百人,子三百人,男只得一百人,即二千亩租。
这些田也不是直接赐与,也不能直接收租,而是每年秋收统计后,以平均数算,由中央财政以相应数额拨给。
如果当年有灾,百姓有减免,那么这些食贡相应就会缩水。
往下十级,七至九级,分别给五十人、三十人、十人田租赋,这些钱,当然就更少了,十人田赋二百亩,不过几十石,只算一点补贴了。
十至十二级,为三代内、家五口、本身,三等免田租。
当初,免一户二人田租的税政,最后只执行了一年,之后相连战争、蝗灾,赋税差不多也就是压在百姓忍耐线上,这一回,倒终于写进制度里。
十三级,是免劳役,
十四至十六级,只剩免三代、二人、本身,口赋的好处。
所有爵位,降一级传代,不限男女,能抵消殊死以下,不同等级的罪行。
看起来比从前的实用,但在特权人群眼中,就没什么意义了。
新爵颁定后,诏令也已下四轮赐爵,一回抚慰天下百姓,一回照顾鳏寡孤独,一回赐关中及陇右百姓,一回赐军中上下,战场伤残者、阵亡者与其夫人及长子。
至于各路诸侯,曹操已定了侯爵,诏书由使者直接送出,其他的刘表、孙坚、刘备,他都还握在手里,以便拿捏商谈。
关中百姓普遍已有二等、三等爵,只要再赐一等,就可以终生免除劳役。
这必能大大提升人民支持,减少政府与百姓之间的摩擦了。
但话说又回来,爵位不只是政治问题,更是经济问题,数学问题,秦亡于其制,绝非虚言。
百姓免除口赋,已经是他能保证的极限了,终生不必服役,想起来美,但以眼下的社会生产力而言,绝非一句话这么简单,必须精密计算。
“这事,能否实行,尚需辛苦文若,详细斟酌呀。”荀柔举着一片饼,望着堂兄,满怀期待,目光闪闪。
荀彧无奈一笑,却莫名心底一松,拱手一揖,“唯。”
第296章 太尉兴师
初春,万物朝阳,繁衍新生。
不只朝堂祭祀频繁,亦是举行冠礼、婚礼的嘉期。
荀柔案头上,早早被冠礼、婚礼、节庆聚会的宴请堆满。
不接待投谒,不代表不用维护关系,将近一个月,他化身交际花,闪现在各家宴席上,存在感爆表。
前一天在冠礼上作正宾,为少年戴冠,祝诵:令月吉日,乃申尔服,弃尔幼志,淑慎尔德。
过一日,又是昏礼,作为宾客代表,送上祝福:令月吉辰,天保定尔,宜尔家室,福履绥尔。
卢植病逝于任上,其子卢毓冠礼,请他当正宾。
郭氏与荀氏有通家之谊,廷尉郭鸿次子及冠,也请他去主持。
司马懿去岁考中出仕,已立业,当成家,同郡张氏与他家早有默契,男才女貌,心意已许,会此佳期。
相似的还有曹昂与王异,曹子修已经拖成大龄未婚,丁夫人干脆利落,得了荀氏应诺,飞快完成前期准备,也赶上了今岁吉时。
与年轻人相比,钟繇年过四旬,续娶河东贾氏十四岁的淑女,稍微就显得有那么点老风流,但你情我愿,别人家的事,他也无话可说。
况且,在荀柔眼里,光禄卿姜峻这边,才是真炸裂,姜峻倒没停妻再娶,只是纳侧夫人。
不过,这位美貌倾倒西北硬汉的侧夫人,恰好是前大将军何进守寡的儿媳妇尹氏,而她还带着个前夫的儿子何宴。
傅粉何郎那个何宴。
青史留名的美男子,也是魏武曹老板最喜欢的假子,魏文曹丕的塑料假兄弟。
荀柔在婚宴上见到了历史中,代表一个时代审美的美男子。
这位未来花美男,还只是一个小粉团,只是比一般团子,白一点,粉嫩一点。
拖一身灿烂的蜀锦衣袍,在院子里欢快奔跑,哈哈大笑,就是撞上人也不怕,扯着对方衣摆,仰头甜甜一笑。
幼童没有剃发,乌发披在两肩,杏核一样的眼睛,肌肤雪白,双颊粉嫩,灿烂蜀锦衬得越发雪玉玲珑。
荀柔以为自己不算太以貌取人,还是被甜得心尖一颤。
一身玄底红绣吉服的姜峻,得到消息,匆匆迎上前来,一揖到底,连声致歉又感谢,接着就介绍起他新得的假子。
假子就是继子,一向沉稳的光禄卿,竟喜形于色,慈爱之情溢于言表,荀柔看着好玩,伸手摘下佩玉,作为见面礼。
“原来是叔父。”何宴握着玉珏,站直乖乖拱手,“宴见过叔父。”
叔父?
大人们俱是一愣,荀柔询问的望向的姜峻。
“啊,想是阿鲤识错了,”姜峻拱手陪笑着,看向荀缉,“我们结作姻亲,从敬止算,我才当称太尉一声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