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香草门庭(124)
荀攸平静看他一眼。
“是。”语气真是说不出的敷衍。
嗯,认真的敷衍。
荀柔又是一笑,方才在堂中的确郁闷,但话说完,尽力了也就没什么好气,“这是天子都阻止不得的事,我自然也没有办法,但话若是留在心里,我今天夜里就睡不好觉,不如说出去搅乱别人。”
堂中不是没有仁善之人,就算当堂不曾附和他,过后回家可能也睡不好。
与其将失眠留给自己,不如送给别人是的,他就是这么大公无私滴人。
马车等在门口,御者正同别家聊天,见他们中道出来,十分镇定从容的上前迎接,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看着荀柔长大的田仲,对他可能搞出各种幺蛾子,早就习以为常。
“含光~公达~慢行”
二荀正要上车,却听身后有人高喊。
荀柔眼眸微微睁大,回过头来,却见曹操竟然追了出来。
“孟德兄。”您是几个意思?
“含光,公达。”曹操拱手,“还请留步。”
“孟德兄,我身体不适,欲归家休息了。”您要中夜难眠,可以作诗一首抒发感情。
“今日方知,我与衮衮诸公皆目光短浅之辈,”曹操一时激动,拉住荀柔的手,“为含光心怀天下,在下心中甚愧。”
身高已经超过曹孟德,但力气却远不如人家,荀柔手抽不回来,坚强的露出一脸笑容,“孟德兄过誉了,我只是近来常听说这些,有些担忧。”
曹操点头,松了手,“含光身体不适,自当多休息,操改日在登门拜访。”
归家之后,回到房间,荀柔就在案前坐下来。
他今天本来计划,有好几封信要写,虽然浪费半日时间,要做的事还是要完成。
不过既然说了不适,就是不适,信写到一半,荀颢就端着一碗还冒热气的药进来,表示这是公达兄吩咐的。
“替我谢谢公达。”荀柔将药一饮而尽,然后往嘴里塞了一把杏脯。
所以,荀公达今天还是不爽了吧,绝对绝对肯定不爽了。
阅兵讲武之事,果然连天子都无法阻止。
很快何进派出张辽、刘备等人各地募兵,再征来孙坚等有武略闻名的官员进京。
事已至此,身体已渐衰的刘宏,只能向他从没看在眼里的大将军何进妥协,同意亲自出面。
他们本来就不是敌人,在将来,他还要靠何遂高支持他的儿子坐稳皇位。
雒阳城外平乐观前,很快建起两座高坛,中者为大坛,起十二重五彩华盖,十丈高,东北侧为小坛,九重华盖,九丈高。
九月霜降之时。
两坛之前,步兵、骑兵数万人结营为阵,陈兵观览。
刘宏亲自出临军前,伫于大华盖之下,何进伫于小华盖之下,两人共同阅兵。
荀柔作为天子近臣,与其他数名官吏同得恩典,有幸同观阅兵。
按站位算,刘宏自然C位,何进算是A位,他们几个嘛……大概就是移动布景板吧。
不过就在荀柔真的以为,大家做一回布景板,就能散会回家吃饭之时,天子刘宏开口了:“诸位卿家以为,今日吾朝军威盛否?”
剩、特别剩。
荀柔只想赶快完事过后,去见亲哥。
为了准备仪式,所有参演兵官都得驻扎城外营帐,每日操练,今日可算是要完事了,他可不就等着领人嘛。
然而,站在寒风之中的同事,却并不是都像他一般积极准备下班。
讨虏校尉盖勋上前一步,朗声道,“臣闻‘先王燿德不观兵’。今寇在远而设近陈,非昭天子武威,只黩武而已。”
“君言大善!”黩武的天子一把握住盖校尉双手,激动得大声道,“恨与君相见晚,群臣之中无一人耳。”
黩武的大将军默默看来一眼,在身后袁绍拉扯下,仰首转过头去。
他已大获全胜。
今日一过,他便重掌天下兵马大权,蹇硕方才带着他本部人马,从坛前经过接受检阅,其嚣张气焰已然全无。
刘宏此举毫无作用,就是……恶心人罢了。
“臣闻,”盖勋这两个字一出,荀柔就觉肝儿颤,生出不好预感,“京中亦有贤臣谏止此事。”
“是朕不能用矣。”刘宏今日配合得就像个好啊捧哏。
谢谢了您二位。
感到周围隐秘的视线,荀柔将眼眸一垂,学起他大侄子荀攸大智若愚、恭谦退让的姿态俗称装傻。
他不接话,故事自然进行不下去。
天子又身披胄甲手执兵器,骑马绕行部营三周,自封无上将军,这才作完劲,下诏让何进总领全军,然后领着盖勋回宫。
荀柔随众俯身拜辞,等天子身影终于远远消失,长长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盖勋的话,以及大坛小坛规模,皆取自《后汉书》
第105章 声射校尉
在阅兵仪式上大出风头,其事迹甚至极可能载入史册的讨虏校尉盖勋,不过几日,就骑马到雒阳的荀府拜访。
“上甚聪颖,但为左右所蔽,君深蒙圣恩,为何终无一言,枉负天子信任?”盖勋目光灼灼。
深蒙圣恩……说得就像他自己愿意来京似的。
“校尉既知天子聪颖,又何言为左右所蔽?”荀柔望向他,“君可识傅南容?”
“当然!”盖勋道,“傅太守乃是忠贞之士,曾上书天子惩治宦官。”
“如今何在?”荀柔问。
盖勋神色微动,“侍中何意?”
荀柔扯了扯嘴角。
那个在朝议之上凛冽正气,直斥崔烈的傅燮傅南容,已经死了。
在朝议之后不久,就被京中士族以及宦官联手排挤,出任汉阳太守,汉阳临近凉州叛军,果不久韩遂等至,凉州刺史耿鄙弃逃,傅燮独守汉阳,终力战而死。
他本不用死。
当时攻城的羌族首领慕他仁义,先使人说之,后又愿放他离开,但傅燮拒绝,宁愿战死军前。
他是为了忠义吗?
荀柔收到消息之时想的却是,又有一个汉朝忠诚将领,在绝望中自毁而亡。
“正是如此,当诛杀宦官以敬在天英灵!”盖勋高声道。
荀柔很敬佩他的勇气,同时深感汉朝气数未尽,天子的名头仍然好用,即使其人已如此让天下人不满,但还是能忽悠住这种才至京城,读过书的边地将领。
他低了低头,“校尉昨日去过见大将军,或是袁本初,他们如何说?”
“侍中何意?”盖勋陡惊,眉头一皱,“袁本初曾言君必不从,莫非君与大将军有隙乎?如今之时,天下纷乱,正当我等勠力同心以报朝廷。”
“盖校尉读兵书,当知知己知彼之道,君久不在雒,恐未知京中之事,无论要诛宦官还是辅佐天子,不如先观此地行事,再为图之。”不要被刘宏两句甜言蜜语就哄骗住了啊。
盖勋顿时怒冲冲站起来,“原闻荀氏名门,忠贞为国,不想竟也不过如此。”
“我知君心中不悦,但也不能如此随意诬陷,”荀柔也站起来,“什么叫不过如此?说清楚!”
这地图炮打的。
“只因私下龌龊,便不顾大局,”盖勋道,“还要我如何说?”
“私下龌龊,袁本初这样跟你说的?”荀柔冷哼一声,“他可说着龌龊如何而起?”
盖勋顿了一顿,“无论如何,此时当以大局为重。”
“好,说大局,”荀柔点头,“如今四边俱乱,难道不是他袁本初向大将军谏言,征招四周兵马?七国大水,旧年朝中至少还会下令见免税赋,派人修筑河堤,如今无人管只吵嚷宦官。这也叫顾全大局吗?
“雒阳之中人,如此说话,我还无话可说,但盖校尉来自边地,昨日在阅兵之时,校尉又如何说天子的?我这样说吧,如今天子在一日,君就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