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香草门庭(344)
荀襄等了等,见没人发言,便看向贾诩,“不知军师,可有计策教我?”
共事已久,她也基本习惯贾诩不问不吭声了。
“在下,倒也有一计。”贾文和上前一步。
“快快说来!”
贾诩的计策,说来就是攻城与偷渡结合。
后方偷渡,同时正面也引军过河,以正面大军牵制敌军注意,让后方小队兵马在城下潜伏。
正面渡河攻城,以诱高幹开城出战,只要对方开城,就让潜伏的小队,赶紧抢入城门。
这计策,可以说与他一贯计策一样弄险。
首先,后方偷渡不必说,渡河危险,乘机抢入城门,虽比夜里攀爬稍容易一些,但偷渡注定这一支兵卒不会太多,且也不可能全副武装盔甲重器,到时候即使成功冲入城池,那就是立即要面对无数敌人。
至于正面战场,要引诱高幹开城出战,也不可能如先前设想,带上攻城器械,大量辎重粮草,稳扎稳打,需得让对方看到一点胜利的机会,尺度把握是一回事,真的先小队人马渡过河去,直接攻城,面对数量庞大的敌人,需要尽快稳住阵脚,不被对方消灭,还要在偷渡小队被消灭前接上线。
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最关键的问题
“若高幹并不上钩,坚守城池,那当如何?”张绣皱眉问道。
要知道袁熙就是这样做的,到现在来往的消息看,邺县还在坚守呢。
“邺县不破,仅是太尉不欲此时城破,且即便如此,就凭俘获的两位袁氏公子,袁熙恐也坚持不久,”贾诩双手拢在袖子里,“至于高幹,眼下其人坚守此城,能有什么用处?”
张绣一恍然。
他当然知道,不破邺县并非不能攻破,只是荀太尉本人认为时机未到而已,甚至邺县都未必能捱到太尉想要的时机,一旦城中豪族名门心意通达,袁熙和田丰甚至未必保得住性命。
这也是当初袁熙眼看大军入境,不顾田丰的意见,不敢出兵偷袭的原因。
田丰从战术层面考虑,认为这是击败朝廷军队的唯一机会,可袁熙从政治考虑,他根本无法保证,派出去的军队,会不会像之前父亲逃回冀州途中,留下拦截的军队一般,打都不打,一照面,将领就直接带着全部兵马投降。
而邺县出去的兵马,要是投降,掉转头要打开城门,简直不要太容易。
说回眼下,冀州是袁氏的基业,不是高家的基业,一旦袁熙战败不过是迟早,到时候,高幹就是不降,最后也不过是乐成一座城,难道还能管住河间其他县不降么?
要论稳定,要论乡土意识,这些县令官吏,远不如他们治下的百姓。
高幹唯一的机会,就是击溃朝廷兵马,还能给他自己,以及袁熙挣得一丝机会。
虽然这一丝机会也极其渺茫。
可不这样做,他还能如何?
站在乐成城墙上,听到探哨回报的高幹,也正想这个问题。
汉朝的军队,忽而舍弃了原本建桥渡河的计划,选择了一种更迅速,却也更惊险的方式渡河。
选善泅的兵卒,两人一组执一根浮木下水,前部飘至袁军两处岗哨之间位置,待士兵未至,立即下钉,将浮木一端固定,同时后续兵卒,将自己所带的浮木与前一根以绳索连接,如此飞快就在两岸搭建起一根独木桥。
这也就能过人了,不过为了稳当,接着又并上一根木头,如此,能走桥上的走桥上过,就是站不稳掉落水里,扶着木桥也泅过河。
由于汉军搭桥正趁清早,速度又快,浮木也不算什么太瞩目的大东西,所以等岸边岗哨发觉之时,一道浮桥已建成了。
而趁着河岸边岗哨惊慌混乱,兵卒调动,慌忙回报之时,汉军又接连如此搭建起三座桥,将兵卒源源不断送过河来。
这出人意料的袭击,固然让漳河边布放的军队惊慌,在城上高幹看却是一个昏招。
因为这种强渡方式,显然无法运送大量粮草辎重,连马匹都要暂且舍弃,而且即使所谓源源不断,这几座浮桥渡人,也太慢了,就是放他们半个时辰,可能就渡过来一千人,还是刚刚浸泡过九月冰凉河水的一千人。
只要调动一队骑兵,一冲就能击破。
然而,他毕竟不傻,也不是第一次领兵,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他当然懂得。
对方忽然失智,或许里面就包含着什么阴谋。
然而,然而,就如同贾诩之前所说,高幹此时,也并没有太多选择。
舅舅袁绍兵败自杀,两个表兄被俘,冀州眼看就要被汉军占取,他守住一座城,对于大局几乎没有太大意义。
想明白过后,高幹只是按了按头盔,转身下了城楼,同时下令城中一千骑兵立即整鞍上马准备。
他亲自骑了叔父当年所赠的雪色宝马,举起长刀,命士卒打开城门,出城迎敌。
高幹数学还不错,他估算若没有阻碍,半个时辰能渡一千人,所以当他令兵奔至河岸是,岸边就只有八百。
而他一望,就望见立守浮桥边的女将。
手持长槊的年轻女将,同时也一眼望见他。
两人之中,虽是高幹一身铠甲骑于马上,而荀襄不过是皮甲布裙,立于地上,然而这一眼相望,却是高幹不由得勒马后退了一步。
于此同时,身后传来哗然响动,高幹心中惊慌,不由自主的回望城池。
自然,他什么也看不出。
而就这一望,待他反应过来,再回头时,荀襄已执槊冲至他马前。
“太史将军已夺取县城。”
只这一句,高幹心就乱了。
他相信了,因为他想明白汉军的所有异动,就是为了骗开城门。
高幹慌里慌张出刀,直到被拖拽下马,也未曾做出有效抵抗。
河间郡治乐成破,守将袁绍外甥高幹被擒。
这一天,离霜降还有三天。
第277章 霜降
从河间至魏郡的捷报来时,恰是霜降。
大清早荀柔裹了厚氅,出屋探看,天色也是略显阴沉,寒风呼啸,屋檐上衰草枯萎,瓦面上却不见一片霜。
入秋后连下一个月雨,当时气温降得很快,之后却又连番晴日,到眼下已是霜降,将要入冬,气候是否太温暖?
如今年月,他真是理解了何为看天吃饭。
夏日苦热,又苦不够热,冬日苦寒,又苦不够寒,雨水缺是一难,雨水溢又是一难。
如今他可盼着一场寒冬大雪,能将虫卵也好,细菌病毒也好,都给冻死了,否则,以今年这样规模的死伤,明年可能不止有蝗,还有疫。
县衙后院操坝上,典韦领着部下耍弄兵器,几个矫健的青年都只穿一层布衫,操弄着兵器,热汗腾腾。
见他走过来,中断了上来说话。
原本荀柔想问问大家对近来气候温度的感觉,待众人走近,铺面而来热气滚滚,话一下就问不出口。
显然他自己和亲卫壮士,对温度的感知都存在一点问题。
少叙几句,荀柔表示自己今天没有出门的行程,大家可以各自闲耍一日,亲卫多是年轻人,听得这话自然也都兴高采烈。
今日霜降,府衙内比往常安静,社日征辟来的本地才俊,今日都归家去了。
这些日子,他真没让人闲着,说审狱,便有狱审,之前俘获的袁氏谋臣文吏,降了也好,俘得也罢,都一直关在军营中。
他收编了冀州豪强出身,能力品行都还过得去的武将,但这些根脚古老的士族,却是过去笼罩在冀州头顶的云,要让冀州百姓得见天日,少不得要将这云给掀了。
当然,这些才俊的人家,是如何理解这事,那又另说。
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啦,什么扶持亲近势力啦,什么拉踩平衡啦,随他们怎么想,毕竟他可从来没许过诺。
但冀州,终究还是要靠冀州人治理。
荀柔清楚。
哪怕他极为讨厌此地风气。
可他能选择州牧,选择郡守,甚至调一些别处的青年吏员,可终究本地人会占大头。
乡里之间,一开口的亲切,同样的方言、俚语,同样的习俗、习惯,外来者一时间是比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