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香草门庭(271)
这时候开门,还是大汉好臣民。
不过城上人影攒动,却并无响应,等了一刻钟,便进行第二步,威慑。
大军西来,以讨不臣,兵精马壮,百战百胜,城中若知轻重,速速降来,可保妻子,若动刀兵……后果自负,勿谓言之不预。
这时候,千万被绑得凄惨的拎上来,推到阵前,赤条条一身白肉,嘶声竭力现身说法。
卖力到如此地步,有点出乎荀柔意料。
这回城上也有反应了。
只见登时射下一阵箭雨石雹乱射,千万一顿逃跑,总算被随同吕布叫阵的骑兵捞了回来。
城墙上这时候才站出了几个中老年汉子,或胖或瘦,或高或矮,各个金耳环、金项链、金腰带、金戒指,闪亮登场,哗啦啦一顿乱骂。
荀柔听得半懂不懂,不过也不重要了,对方行动已经充分了态度。
既然对方不准备原地投降,他便让张辽上前,做最后正义宣言。
然后,完事开打?
不急,荀柔先围了城池,再跟着千万,把高平几处耕作的粟田看管了。
“他干啥”
“那田!”
城墙上的几个头领看着,都赤红了眼。
“说不定那是汉人的阴谋。”一个首领想了想,颇有见地道,“想骗开城门。”
“那俺们怎么办?”没人想出去送死,他们自己一部可没那么多人。
“他难道能围到秋天?”一个首领提出新思路。
“就是,他总不是想将俺们饿死,开门吧。”又一人道。
剩下几个首领顿时怒瞪乌鸦嘴。
然而接下来的对面布置,却让几个首领各自心惊。
吕布、高顺、张辽、荀衍四将,各领本部兵马,驻守一门,不许城中出入,每日轮流叫战休息。
荀柔自己则每日带着余下兵卒,以及千万等熟悉地形之人,往附近山岭狩猎,逮着猎物幼崽,便圈在寨里先养起来。
六盘山脉崎岖,运输难行,后勤运输压力实在太大,更何况,高平地广人稀,草场丰美,打猎蓄养,在从周围山岭中找一些来,都已经够吃。
城中既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又没什么忠义之道,占据城池不过是为了利益,羌、氐习性游牧,没有屯粮,果然封在城中一两个月,还有什么解不开?
若是忍不住冲出来,几个大将都不是吃素的,若是忍住了,那就是温水煮青蛙,两个月后,差不多该熟了。
既节约人力,又节约物力。
何乐而不为?
况且,荀柔越四处走动,越觉得这里好,土地平坦,位置也合适,围养些牛、羊、兔子之类牲畜,建立生态农业,此处土地状况也与凉州许多地方相似,可以开试验田,植种试验后,再在凉州推广。
长安时时来信,情况比他担忧情况好许多,雨水虽比往年稀少,天气格外炎热,却因先做足了准备,还未到大旱的地步。
固然减产已成定局,但仓中尚有囤积,还能从益州、荆州两地购买,不会造成大规模灾害。
就是,至开春以来,已亡了光禄卿种拂、前司徒丁宫、前太尉赵谦几位老臣,显现出凶年的非凡威力。
如此,荀柔更加从容,轻松取了高平之后,并不急着回转,而将目光转向了西面。
马氏出现在元月灯会,让他产生了一些莫名期望。
毕竟历史证明,马腾并没有割据一方,占地为王的野心。
同时,他在陇右用兵许久,也不见金城方面的动作,也增长了他对某种判断的信心。
如今,他实在忍不住试探一下。
当然,不是直接挥师金城,正面怼上去,而是用兵其南的陇西郡。
先前,担心触动马、韩,他只让阿音小心取道陇西南面,南下武都。
但实际上,早在五年前,天下大乱时,陇西人宗建,与马、韩结盟后,就在陇西枹罕,自上尊号“河首平汉王”。
只是王国太小,位处边疆,且临近金城郡不过百里,从战略讲,攻打此地没有太大意义,荀柔一直对他置之不理,但现在既然有政治意义,那当然又情况不同了。
有这一层剿逆在,行动也顺理成章。
“文若阿叔,你请看一看!”漆制的木匣中放着一秆青麦穗,此时却还未胞浆,只是及其细小一枝,而更遗憾的是,以眼下之情,这支麦穗,大概永远也长不成了。
细弱的青穗,已残破,上面覆着些许黑色小点上下移动,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都是虫。
已入五月,天气本已极炎热,荀欷单膝跪地,神色紧张,单衣也尽湿了肩背,满头汗水浸透鬓角,更顺着冠缨不断往下淌。
“这是姑母在城外恤孤寺旁田野中偶然发现的,这是蝗虫!姑母去族中田地看过,倒是还没有,但让我出去在城外看,许多田中都有如这般小虫了!”
他顾不及擦汗,“蝗虫田间并非全然没有,但往年从未如此密集,姑母十分担忧会有蝗灾!”
荀彧小心执起枝条,凑近细看那些小虫,眉心渐渐蹙紧。
[光熹五年,二月,兖州牧曹操与袁绍战于馆陶,袁绍败绩,光禄卿种拂薨。
夏四月,太尉荀柔下高平第一城,平安定。
五月,太尉讨陇西贼宗建,屠枹罕,还师关中。
六月,丁丑,关中地震;戊寅,又震。乙巳晦,日有食之,帝避正殿,寝兵,不听事五日。大蝗。][1]
作者有话要说:
[1]来自《后汉书。孝献帝纪第九》都是历史上真是灾害,汉末三国这段时间,各种自然灾害简直可怕,再加上瘟疫,简直可怕。
第221章 西平陇右
光熹五年五月中的一个夜晚,建立了五年的枹罕王城,正在遭遇它灭顶的大火。
是夜无月,炎风如浪,黑云翻滚。
浓烟滚滚之中,光焰如金蛇狂舞,,滔滔红焰灼亮了天空。
宫殿栋宇摧折之声、鸡犬声、牛马声、大人小儿的哭声、惨叫声、哀嚎声、呼救声,隐在烟雾火焰里,若隐若现,如同幽冥鬼域。
坚固的城门,早已被打开,蒙头冲出火场的人们,被守株待兔的兵卒抓获。
衣着绫罗丝绸、身材肥胖,或皮肤鲜洁的男子,都被揪到一边,但有反抗当场格杀,飞溅的鲜血,在暗红的夜晚,并不显眼。
荀柔没有理会这些“贵人”的哀嚎求饶,只迎着灼得眉鬓焦枯的热浪,望向城池。
听着哀嚎,想起《三国演义》孔明火烧藤甲兵时那句话:吾虽有功于社稷,必损寿矣。
这究竟算是战争艺术吗?
将灯会剩余的材料做成孔明灯,利用风向与远射劲弩,难以扑灭的油脂火焰,被送入难以翻越的坚实城墙。
然后就是等待。
一切都很顺利,夜半,城中都睡去,滚热的夏风也如期而至,飞快的将火势催得盛大壮丽。
数百个火焰,在寂静的夜晚点燃了城池,坚固的城门自己从内打开。
然而。
枹罕王庭,居住着河首平汉王宗建,他的后宫以及百官僚属,同样,还居住着数千平民和奴隶。
这些人,有多少能从大火中逃生……
他原本想用似高平围攻的办法,但从长安快马送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迅速结束这里的战局。蝗灾、地震。
在二千年后,人们提起还会发自内心震颤。
但就在这一刻,耳边不断传来的哀嚎与惨叫,却让这个不得已,又仿佛是一个借口。
当走到如今这一步,是非、黑白、对错,哪有简单的,但谁都可以不必分辨,他却必须要算得分明。
有些无辜的人,确确实实被他牺牲了。
“叔祖?”
荀仹轻唤,荀柔回过神来,看见面前跪了一个士兵。
“启禀太尉,张将军抓到逆贼宗建了!”兵卒跪倒在前,扬起头脸上被汗水和火灰掩盖了五官,却难掩眼中的激动与兴奋。
“好!辛苦了!”荀柔振作精神。
抓住了宗建,今日这一战便已胜了大半!
“你去准备我的行李,”他向荀仹道,“明日我就要启程回长安,天亮之前,诸般器什你要备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