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99)
“我当初也是嘲笑过贪狼使娘里娘气的人了。”
要知道,后来让雪天都不敢说他娘里娘气。
一会儿又想,同样一句舒师弟,仙道的几个叫起来,模样就要顺眼可爱得多。
果然是样貌问题罢?
舒遥百般胡思乱想里,唯独没有咬牙切齿的仇恨。
舒遥听着寒声寂影一声铮然清鸣,看着少年时的自己出剑,剑上有雷光隐约,一个个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他轻蔑地撇了撇嘴角。
不说三百年后,贪狼使之名足以压得昔日不知去处的同门惶惶不可终日,单说三百年前自己已经有仇报仇地清算过一番。
假如还要耿耿于怀不肯忘,多丢份?
他低头思忖一会儿,方得出十二阵拉自己进来的真正意义。
舒遥对着紫微星,无语道:“难道你是想拉我进来,让我借着秘境之便,修为之利,再重新反反复复将与我有仇怨的人挨个劈一遍?”
紫微星:“……”
“不用,真的不用。”舒遥真诚拒绝它,不忘啧啧两声:
“哪怕你是看在我和老万交情很不错的份上,特意优待于我,给我一个发泄怨气的地方。但是昔年与我有过梁子,统统被我当场收拾过。我是多有小肚鸡肠还要拿他们出来鞭尸一通?”
紫微星:“……”
舒遥发问:“诶,你知道我道侣吗?对,就是那个刚刚进来把你打裂的。他在外面天下第一,仙道楷模,风光霁月。身为他道侣,我就算到不了他那个地步,总不能太给他拖后腿,至少要修身养性,心平气和对吧?”
紫微星:“……”
舒遥是不是受到十二阵考验怀疑人生暂且不知,紫微星倒是快要被他弄得怀疑星生了。
于是舒遥眼前急速一转,场景第三次变幻,他又被换到一处全新所在。
这一次舒遥未曾犹豫,眉梢不动,抬手一道雷光直劈而下。
哗啦啦掉了焦黑一片人,场面蔚为壮观。
唯有少年的舒遥不知所措立在原地。
舒遥明知他是幻境虚化,无半点自主神智,自然看不见自己。
他依然对着少年时的舒遥幻象,很罕见露出一个温柔笑意。
如明月下散开的片片彩云,流泉里水镜似倒映着的灼灿流霞,被月光泉水般的一层朦胧温柔光晕柔化了本来彩云流霞一样的艳丽色彩。
你会成为那个你想成为的人的,强大且无所畏惧。
舒遥非常不要脸想。
即使有过很难的时光,但修行大道上,歧路千般,坎坷万种,能好生生走下去不走偏,已经是很不容易。
接下来的几道阵法,一一在舒遥雷霆下湮灭至虚无粉末。
他每劈一道雷,紫微星就要暗上一分,往后挪两寸地方。
到最后,恨不得将退到角落里扯两片云把自己盖起来,免招眼前魔修的雷霆觊觎。
舒遥有点不太满意。
他说道:“你日后是要被我挂到长安城城墙上去的,日后长安城为魔尊所居之地,必定有八方来客远道前来,你这般畏畏缩缩,怎登得大雅之堂?”
天空缓缓聚合,吞没仅仅来得及滚两下的乌云,不等其吞吐雷霆闪电,便干脆利落换了一副晴空万里,朗日长天的景象。
紫微星终于承受不住舒遥剑气和言语双重夹击,先行溃败。
崩溃到明明舒遥未出手打破幻境,已然积极主动地给他跳转到下一个幻境里,只盼能封住舒遥口就好的地步。
它成功了。
肃风萧萧卷过浸润鲜血的潮湿泥土,泥土之上是塌了半边,满地残砖碎瓦,不见昔日高耸华丽的楼宇建筑。
舒遥在风里沉默下来。
他听见七杀一字一顿立下心血誓,决心莫大,字字如山。
说这一辈子不碰魔种,不入孤煞,违则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舒遥缓缓停了扬手欲劈雷的手。
倘若他在幻境中劈的这一下有用,舒遥一定不会吝啬剑下雷霆。
可惜幻境外时间过了将近两百年,苦果早酿,一切无法倒转。
舒遥有点兴味索然。
紫微星像是贴心地读出他的意兴阑珊似的,立马就给了舒遥一个大的惊喜。
证杀裹着一身漆黑袍子,把面目遮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枯瘦如干尸,出现了七杀面前。
舒遥一惊。
七杀也是一惊,他七杀朝斗随时可脱鞘而出,杀意弥漫:“你是证杀?”
证杀说话,嗓音嘶哑似石子摩擦,桀桀然道:“是我。”
七杀朝斗滑出鞘外的剑光映亮七杀面目。
他森然道:“你与贪狼有血海深仇,此时此刻出现在我面前,是以为我不会为了贪狼杀你,还是以为我杀不了你?”
“哪怕几十年来在下避身世外,也晓得七杀朝斗剑威名,不敢托大。”
证杀不咸不淡应道。
他的喜怒哀惧像是同他身上的血肉一起被剥夺,无波无澜得叫人心中一紧,“在下此来,当然是有不得不见的理由,譬如说阁下的师门中人。”
七杀眼瞳一缩,握剑的手却缓了。
证杀没有骗七杀。
七杀嫡亲的师父,师兄弟姐妹确实存活于世。
托庇于魔种,入了孤煞一道苟活也是活。
证杀对七杀抖得握不住剑的手,微微颤动的嘴唇和眼中深切得悲怮似是熟视无睹,只沙哑怪笑道:
“世人愚昧,所说的魔种是最普通,最不稀奇的那一种。”
渐渐上狂热的色彩攀上他的眼睛,衬着他干枯面容如僵尸,活像是漆黑夜里森森跳动的两团鬼火:
“真正的魔种,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给人第二条命。我有幸得到的,即是这样一颗魔种,而令宗门,想要炼制而出的,亦是此类魔种。令师门几位有幸以身试之,方能在一场浩劫中存活下来。”
“可惜令师门炼制而出的,比至我所得到自上古流传下来的,难免有所缺憾。同样是死过一次的人,令师门诸位,也不如我多矣。”
舒遥冷眼旁观。
一百多年前的七杀为人如何,舒遥最清楚。
表面看着俨然是个冷酷魔修,实则内心爱操心得很——
也重情义。
七杀抖了半天,仍是没能对已然失去大半神智,面容呆滞如死的同门下手,甚至好生安顿,隔三差五时不时探望。
哪怕他们炼制魔种,身入孤煞。
哪怕他们形如活死人,行将就木。
舒遥没有招手劈雷,也没继续用言语伤害紫微星。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七杀的悲喜与挣扎,至最后闭上眼睛。
天刑一道,单单从字面意义而论,也可以说是掌天之刑罚。
刑自己,刑他人。
自从七杀安顿他同门的那一刻起,他在天刑一道上注定…走不远的。
于是七杀一步步看着他的同门一日比一日更加行尸走肉,终于有一日,肉身脆弱到不堪呼吸与空气的重压,破败似老旧棉絮,陈腐散落成灰。
那些形容可怖的干尸也曾经是伴他长大,在他摔倒时会被他一双有力的手,在他欣喜时会举杯为他祝一杯酒的人。
是在孤冷魔道里唯一亲情友情的慰藉来源。
七杀有了铺天盖地的恨。
恨自己宗门为何要转入孤煞,炼制魔种。
恨自己从头到尾全被蒙在鼓里,被人玩弄在掌心打转,无力护不住宗门。
更恨自己优柔寡决,到最后一刻也无法痛下决心杀手。
他被全然的恨所支配役使。
七杀入了孤煞。
舒遥安安静静地看完全场,然后道:“多谢你告诉我七杀入孤煞的缘由,我对此困惑已久。”
“但恕我直言——”
舒遥不解道,“你该不是个磨练人心境的心魔幻境吗?在这儿放他人旧事真的合适吗?”
紫微星被他把好心当作驴肝肺的不解风情气到了。
气得它自己主动从云层里跳出来,光芒大亮,向舒遥证明,自己远不止止能告诉他七杀旧事。
还有让雪天的。
场景跳转过魔宫大殿中。
舒遥勉强从一些细节中发现,这时的魔宫大殿尚未经历几次灭顶之灾,应是第一次修建时最原汁原味的那座。
自己未和七杀让雪天先后反目。
让雪天在殿上宝座喃喃自语,不似舒遥前期与他相识时疏然磊落,也不似后面的沉着不动声色。
甚至隐隐带几分不甘的癫狂之态。
他说:“以万川和与紫薇秘境的联系,他竟…去了长安城。”
让雪天这一句平平收尾,却似含了无限的未尽之语。
令舒遥很想拿寒声寂影架着他脖子,逼他一五一十吐露出来。
可惜幻境到底是幻境。
舒遥只能眼睁睁看让雪天苦笑一声:“他…是被天道所择的那位天命之人啊。”
舒遥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那么厉害。
“是天要亡我啊!”
舒遥反复确定了一下,让雪天只说了这三句话。
他唇角一抽。
莫非百余年前,让雪天对他的情谊已经塑料至此吗?
得知自己是天命之人,不大张旗鼓昭告天下帮忙摆酒席庆祝,舒遥也是可以理解的。
修行到他们这般境界,世俗权力钱财,珍宝享受全不放在眼里。
是大道之争,谋求的就是天道之下那份有数的气运。
舒遥抬头看天,接着低头看地。
他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朗朗乾坤,清明日月,和浩荡天下所泽被的万物苍生听:
“我不是很意外。”
“我心知肚明让雪天和七杀入孤煞,必然是有他们的缘由。”
“然而他们这一百年来炼制的魔种,挑起的战端,屠杀的无辜人等,是他们实实在在做下的。”
“寒声寂影下的人头,也该由寒声寂影收回。”
不等紫微星欣慰拭泪,感动于舒遥有一回正正经经说了人话时,它又听舒遥质疑道:
“不过旁的不说,你确定让雪天这三句之间,没有被你略去其他言语吗?”
“从万川和与紫薇秘境息息相关,到他来我长安城,是因为我为紫薇秘境所择,尚可理解。然而他是如何从我为紫薇秘境所择,跳脱到天道亡他?”
舒遥无法想象让雪天是通过何等的天才想法,神奇逻辑,方得到“天要亡他”的结论。
他撇开眸光,嘲讽一笑:“我记得让雪天不至于傻到这地步吧?”
也许是紫微星累死累活,带舒遥看让雪天和七杀一回的旧事消耗不小。
也许是被舒遥几番话接连气个倒仰,紫微星打定主意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