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26)
舒遥说话的前一刻,他在青山宗里设下屏蔽卫珩神识的阵法刚刚失效。
引长烟拿眼角余光瞥着卫珩神色。
他印象里,道尊一贯是冰雪神容的冷淡模样,鲜少有欢喜,亦很少真正动气。
但此刻,卫珩是真正动了情绪的。
也是,几百年来好不容易收了一个徒弟,结果昨天白天徒弟和自己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晚上就自己溜走不见踪影。
确实很应该生气。
引长烟理解想。
他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冒被日月照璧拍死的风险,提醒卫珩一句倒贴的师徒情是没有结果的。
就舒遥那个连教授自己剑诀师父名讳尚能忘记的翻脸无情模样看,注定是痴心错付,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卫珩凝眸看向他指尖一缕魔气。
有点似曾相识之感,在北斗宗时从来见舒遥的万川和身上见过。
他明白舒遥去哪里了。
剑光浩浩荡荡划破天际,卫珩身影隐没在夜幕之下。
再待在晋国也没意思,引长烟亦拍了拍手,御剑回倒悬剑山。
等第二天醒来的舒宁寻不着三人踪迹,他不知内情,由衷感叹:“果然是上宗仙人,不求回报,来去无踪啊。”
卫珩回了玄山,去见玄山掌门。
“我要去魔道一趟,为杀七杀。”
大晚上的,玄山掌门被他一句话惊飞大半魂魄:“你要和魔道开战?”
卫珩想了想:“不算,只是去杀七杀而已。”
“那和和魔道开战有什么区别?”玄山掌门有点崩溃,喊道:
“魔尊身死,贪狼失踪,破军不理事,七杀几乎抓着整个魔道的权柄,你要是杀七杀,不就是往人魔道脸上扇吗?”
玄山掌门心累。
他原以为他师弟在玄妙峰修身养性上百年,能磨平点脾气,不想还是和从前一个样子。
一样嫉恶如仇,憎恶魔道。
卫珩无动于衷:“七杀他滥用魔种,不杀不可。”
玄山掌门肃然道:“哦?滥用魔种?”
他沉吟:“此事是要从长计议。”
“咦?天上又降雷霆?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以两人境界,不难察觉到魔域那边的天雷滚滚。
也不难听到舒遥的一声“七杀,等着受死。”
玄山掌门神色奇妙起来:“如我所料不错,魔道中只有破军、贪狼有底气说这话。破军和七杀交情不错,说话的人…是贪狼?”
卫珩:“是。”
玄山掌门:“离他杀魔尊时日无几,他受的伤,想来未恢复?”
卫珩:“是。”
玄山掌门:“你急着去魔道杀七杀,不会是为救他吧?”
卫珩:“是。”
重重一声拍案,茶杯滚在地上砸出一地碎瓷。
像是玄山掌门“咔嚓“一声碎裂,拼都拼不回来的脆弱内心。
玄山掌门心痛无伦,悲愤道:“什么魔种?都是你为了贪狼他搬出来的理由吧?”
他气得眼前发黑,一时什么也顾不得:“贪狼究竟有何等的本事,能将你迷得这般鬼迷心窍?”
狗屁的嫉恶如仇憎恶魔道!
跪求自己师弟能回到两百年前嫉恶如仇憎恶魔道的样子。
再嫉恶如仇,也总比鬼迷心窍好得太多。
卫珩任他说完,方道:“魔种确有其事。”
这是魔种的事吗?
这是你被贪狼使迷惑,怎么喊都喊不醒的事啊!
玄山掌门心血一个劲上涌,耳边嗡嗡。
幸好玄和峰主急冲冲推门而入,塞了他几颗天王保心丹,险而又险把玄山掌门从昏迷线上拉了回来。
她为当世仙道的数十位大乘大能之一,自然有魔域动静有所感应。
玄和峰主知舒遥的身份,比起玄山掌门更挂心卫珩反应,先是跑去玄妙峰,见峰头无人,又跑来玄通峰一看。
玄山掌门心口作痛,有气无力:“你和让雪天百年前在天道下立心血誓,说仙魔两道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今莫非是要违背誓言?”
卫珩只寻常应道:“让雪天已死,心血誓作废。”
玄山掌门被他不咸不淡的样子气得心口更疼,甚至顾不得唾沫溅到他被吹得扬起的胡子上:
“我虽不知你的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却知道你受其束缚,不应再杀魔下去。为他一个恶事做尽的贪狼,值得吗?”
卫珩说:“值得。”
无论是为魔种,还是为舒遥,都很值得。
他加了一句:“他不是恶事做尽。”
只是个有时候爱开玩笑胡闹,任性点的年轻人。
没救了。
骂不醒,还打不过。
玄山掌门白眼一翻。
吓得玄山峰主揪着他的脖颈连丢了好几粒天王保心丹进去。
她一边镇定揪着玄山掌门的脖颈临危不乱,一边向卫珩道:“师兄既然决心已下,掌门师兄眼下无力阻你,快去罢。”
卫珩道:“劳你照看。”
玄和峰主定定看他,柔声道:“我信师兄。”
无论是两百年前一剑贯穿三千里,诛杀十万魔种,还是如今活在万众敬仰里,仅在旁人口中一二传说被提及——
都是她道心清正,日月并明的师兄。
舒遥一阶一阶走上魔宫大殿。
魔宫正殿建立在整座魔域的至高处,被不知几千几万级台阶凌空拱起精雕玉砌的宝殿。
舒遥走得很慢。
天上的雷霆落得不知疲倦,犹如他寒声寂影止不住滴血的剑尖。
又是一波拦截他的魔修。
舒遥轻声道:“不想死的退,想死的尽管拦。”
他一句话重复了很多遍。
魔修桀骜好斗,一开始怎么会被他一句话震住?悍不畏死一窝蜂冲了上去。
全部在天降雷霆之下化为飞灰。
渐渐地魔修越冲越少,越冲越慢。
这一波魔修畏惧看了一眼天边其势不衰的雷霆,迟疑着为他挪开路。
舒遥登上魔宫最后一阶台阶。
“七杀,出来。”
放眼望去,玉阶凹陷,满地残肢鲜血,血腥味冰封在第一域寒入骨髓的冷风刮骨里。
舒遥从雷霆漫天,鲜血一地的黑夜里一路走来,身后一轮太阳将亮,刺破黑夜。
他墨眉红唇,乌鸦鸦的鬓发拥着肌肤如雪,三色交织下惊心动魄。
立在空旷大殿里的七杀握紧拳头。
舒遥是强弩之末。
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
何况有自己身后那个人在,舒遥全盛如何,和卫珩一起来又如何?
一样折在自己的手里。
那人笑道:“去吧,别让贪狼久等了。你莫非真要等他杀进大殿来不成?”
七杀欲走,又不放心问道:“尊上当真要杀贪狼?”
难怪他不放心。
过去的一百年里,那人对贪狼的偏爱有目共睹。
其实不止是过去一百年——
从他们四人相遇开始,那人便格外偏爱贪狼,有意无意护着他多些。
被他唤作尊上的人像是很好说话,好脾气解答道:“杀了我的人是贪狼,你莫非觉得我会帮着贪狼杀你,再让他杀我一次?”
七杀觉得有理。
他闭目一瞬,斩断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大步出殿。
舒遥和七杀对上。
他们心照不宣这是分生死的时候,两相沉默,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舒遥和七杀曾经有过情谊很好的时候。
像他和破军一样好。
那是两百年前,三人加上一个让雪天,均未入大乘,在魔道算不得多么呼风唤雨的人物。
偏偏舒遥和破军爱玩得很,气性又大,常常一言不合和别人大打出手,是生性稳重的让雪天和七杀为他们跑前跑后去向旁人赔的笑脸,善的后。
等后来让雪天做了魔尊,他们成了杀破狼三使。
等七杀从天刑一脉走火入魔到孤煞。
两人矛盾越积越深,一朝爆发后昔年情谊恩断义绝。
只剩下背后意难平的破口大骂对方是个傻逼。
“魔种一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七杀一口承认下:“有关。”
他干脆利落地撕毁了自己戴着多年的面具。
当承认埋在温和谦逊外表下的野心勃勃时,七杀感受到了说不出的畅快。
七杀道:“你迟早要来找我一决生死的,有没有魔种都一样。”
舒遥出乎他意料答他:“不是,至少我不会那么快来找你。”
说来奇怪,两人明里暗里,针锋相对那么多年,一见面便没好脸色。
今天不出意外,是他们两人的最后一面。
竟然出奇的心平气和。
舒遥身体里的血液在不甘地沸腾叫嚣,想要借着这股劲,送出一剑,冠绝仙魔两道。
他的心绪却很平稳,清明如镜。
舒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信口道来:“若不是你在舒宁身上种的魔种,我兴许真会待在卫珩身边,养好伤再来和你一较高低。”
七杀闻言好笑地挑挑眉头。
确实是他认识的贪狼。
有着和整个魔道格格不入的天真倔强,傲慢得恨不得魔道随着他的心意来转,不容有半分违逆之处。
“有一件事我实在不明白。道尊卫珩,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不喜魔道。你是怎样哄得他心甘情愿护着你团团转?”
“莫非美色如刀,当真这般厉害?”
舒遥不受他激。
他眉眼间经过一场浴血厮杀的隐隐癫狂淡下来:“你觉得我为一个舒宁身上的魔种,伤未痊愈,跑来魔宫杀你的行为很蠢。”
七杀奇道:“莫非不蠢吗?”
舒遥不置可否,继续往下说:“就像你觉得我为万川和,宁愿铤而走险杀让雪天很蠢;百年前发现你修孤煞时,不惜与你决裂很蠢一样。”
“不要说了!”
七杀兀然爆发,打断他道。
不知舒遥是戳中他哪个点,七杀此刻看起来无半点胜卷在握的笃定模样,他呼吸加重,双目泛红:“舒遥,我现在是想让你死不假!”
他们决裂以来,七杀再没叫过他的名字。
至多见面时客客气气假惺惺喊一声称号,背地里不知怎么咬牙切齿。
舒遥听他说下去。
“百年前——是!我是从天刑转修到了孤煞!可我当时从未想过对你不利,我这点不屑骗你。是你先和我翻脸成的仇!”
七杀冷笑:“我不知让雪天找上你们的时候担的是什么心。但那时候再往前数,我为你和破军,操过的心,担过的事,都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