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167)
他身后缓缓生出了一座金佛幻像。
那座幻象高有数十丈,配得上高踞在最雄伟,最庄严的宝殿堂前,带起的光辉将他们所处的蛮荒冰雪之处,也映得像人间佛国。
那尊佛像眉眼细长,脸庞圆润,柔和而慈悲。
然而金光是那样坚硬,冰冷无情, 将原本慈悲的面目也衬得高高在上,威严隐现。
小沙弥整个人换了一副模样。
他这副身体瞧着仅是七八岁幼童, 圆头圆脑, 憨态可掬, 笑一笑便有两颗藏不住的小虎牙在唇边现出踪迹,可亲可爱得很。
可此刻,他站在金佛莲台之下, 稚气全消,便显得与金佛无比合宜。
他的笑是佛的笑。
他的慈悲是佛的慈悲。
他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间的踪迹,似都带了西方极乐无法消去的烙印。
唯独活在当今世人传说里,万年前的高僧大能,方才配得上这一份气魄独一无二。
小沙弥抬起了一掌。
他身后的金佛也跟着抬起了一掌。
小沙弥手掌长不过几寸, 金佛手掌也却宽厚可纳天地。
小沙弥掌间甩出了念珠。
金佛五指微微一张, 也跟着甩出了念珠。
小沙弥掌间念珠,不过是寻常龙眼大小。
金佛掌间念珠, 却迅疾如流星直撞!
卫珩出了剑。
他的剑出鞘时光辉能让明日退避,星耀隐形。
堂皇正大,天下第一。
然而此刻日月照璧收起它所有浩大的声势。
它变作了一把剑。
长约三尺,剑身明如秋水,剑刃两侧略薄,穿过空气间,有吹毛断发的锋芒切肤,令人不寒而栗。
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天下之大,总是不缺了以锋利见长的名剑的。
然而日月照璧远远不止如此。
卫珩握剑直斩!
那颗流星般的佛珠被日月照璧剑锋毫无障碍般地穿过。
随后整整齐齐碎成了两半摊开在地面,仿佛是经由厨师快刀切开的豆腐。
以锋利见长不足道哉。
然而锋锐到了极致,锋锐到了天下第一的地步,则是旁人所望尘莫及的。
似乎离卫珩成名的岁月已经有些远了。
人们记得道尊天下第一,仅仅模模糊糊留了一个高远不可攀的影子如神像。
却忘了道尊少年成名,剑下自为虎作伥的无名小卒一直斩到恶贯满盈的大乘魔头,斩过十万魔种,也取过魔尊头颅。
论锋锐,当然是当世无匹。
小沙弥直面卫珩日月照璧剑锋,倒是丝毫不慌,反笑得胸有成竹:
“神佛跳脱天道,独立轮回外,自然是天上佛。”
“你剑下日月并明,修习天道,自然也是天上剑。”
“俱是人间千年难逢的天上物,这一番交锋,你说谁胜谁负?”
卫珩恍若未闻,日月照璧剑锋森然如初,斩过第二颗佛珠!
小沙弥生在太平时候,大概很能去和破军拜个把子,交个兄弟,看看谁能叨得过谁,谁先一步败下阵,谁先被烦得耳朵起茧。
他此刻言语便没个休停:“哎,其实我觉得我能赢。”
卫珩日月照璧贯穿第三颗佛珠!
他是当真不在意小沙弥说了些什么,又或者是如何的大放厥词,口若悬河。
因为所有的胜负,皆会在剑下论个清楚明白!
小沙弥抬起眼睛,他眼睛不知何时竟变了个样子,乌黑眼眸中金光轮转,仿佛佛陀眉心的一点痣。
佛像也慢慢地抬起了眼睛。
万千道金光如箭雨!
宛如佛怒。
而日月照璧,再锋锐无匹,无坚不摧,也只有一道剑光通明。
哪怕被捧上神坛,日月照璧一把剑,宽不过三寸,长不过三尺,它的剑主也终究是个未曾飞升的凡人。
人力如何敌得过佛怒?
单剑如何敌得过箭飞如急雨?
横看竖看,皆是山穷水尽,无路可退。
小沙弥抹了一把唇角,叹息中似嘲讽,似怜悯:
“天上剑啊,可惜,真可惜。好端端一把日月并明的剑,却毁在了情爱之下。”
卫珩持剑,合眸不语。
小沙弥道:“本来你若是日月并明,道心清正如初,以身合天道,或许能和我幻化之佛一战。”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的怜悯居高临下,与其说是怜悯,不如称作鄙夷更为恰当:
“可惜你自寻死路。”
如佛钟一声长号,断人生死。
卫珩依旧不语,手中日月照璧也不动。
剑气催化锋芒在箭雨佛光之下,被削弱到极处,眼看将要摇摇欲坠于眼前/
小沙弥嗤道:“既是天上剑,动了情,便不再是天上剑,沦落到人间沾了七情六欲如滚了一遭泥,怎可相提并论?”
“你错了。”
卫珩道。
一番激战,他语声犹然沉沉如冰雪,神容如玉山,无端将北地终年不化的皑皑积雪比了下去。
是卫珩语声响起,才让小沙弥惊觉已改天换日,换了一副天象。
黑夜代白昼,明月沉金乌。
这一幕黑夜不沉寂,也不叫人生出见不着光的灰暗来。
因为有明月高悬在天际。
黑夜如幕布,将佛光箭雨尽数无声吞噬而下,而明月高挂,独自皎洁。
日月照璧有日月。
世人夸道尊说日月并明。
然而过去百年,卫珩剑下现的只有明日而已,世人便以为是世间无人再配道尊日月齐出。
渐渐地,日月并明的象征代表意义,远远超过实际意义。
这一次不是。
两百年日升月沉,也是时候令日月重现世间,叫人知道所谓日月并明,绝不是一句虚话。
“不是天上剑。”
卫珩道。
早在两百年前他诛杀十万魔种的时候即不是了。
“我身在人间,剑便为人间而生。我心中是他,剑便为我心所向而战。”
金佛身上金光如旧漆一层层剥落,融于地上消失不见。
金佛一圈一圈地缩小。
小到最后,口鼻不在,面目模糊,金光黯淡。
下一刻,小沙弥身上气势一落千丈,萎顿在地。
金佛轰然破碎,露出内中漆黑内核,一团团魔气如丝如雾。
卫珩平静道:“你入魔了。”
他像是不觉小沙弥入了自己毕生最憎恨,欲除之后快的孤煞道是件多么可恨可笑的事情,无波无澜如叙述冬天下雪,夏天下雨。
小沙弥恨恨地吐出了一嘴的鲜血。
人真的是很奇怪一种生物。
他上一刻还庄严如九天神佛,下一刻面目便被恨意扭曲成了恶魔模样:
“你知道我说的那个横跨万年,逆天改命之人是谁吗?”
深深恶意自小沙弥唇齿间的一字一句里透出,“是你心爱之人的前世。”
令他失望的是,卫珩甚至连眉头也没有动一下。
小沙弥只能再接再厉,煽风点火:“他是注定要修无情道的人,此刻与你的情深意重,不过是来日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莫非当真甘心?”
小沙弥暗戳戳紧张地去看卫珩反应。
他还真怕卫珩和上一句时一样,如冰雕玉琢出来给他的神像一动不动。
就未免太不给面子。
令和尚欣慰。
这一次卫珩终于思考一瞬,说出了一段话:“阿遥他是我挚爱,非我软肋,我虽想护着他,可我更信他。”
小沙弥:“……·
被日月照璧按在地上摩擦不说,言语方面也没占得对方一分一毫便宜。
他心态崩了。
小沙弥自暴自弃,冷冷嘲讽:“说得真像那么一回事,是欺负我没看过玄山秘史吗?”
不知道你是个三心二意的道尊吗?
可见六道寺消息之滞后,足以到了催人泪下的地步。
也可见六道寺失败之源泉。
消息滞后,做反派是没有前途的。
小沙弥又恨恨不解气道:“专门在我这等佛门清净之人面前提这等情爱中事,不知你居心何在。”
卫珩:“……”
佛门可能真还不是太清静。
他平淡指出:“前辈你走火入魔,算不得佛门中人。”
心口中了一刀的小沙弥:“……”
“再者——”
卫珩顿了顿,又道:“前辈自己也说是清净佛门中人,玄山秘史这等物事…不是清净佛门中人该看的。”
小沙弥:“……”
他倔强梗着喉咙中最后一口气,奄奄一息:“带我去深渊,我知道你心上人此刻在哪里,遭遇了什么。”
小沙弥说到这里眼里竟有了光彩,说话也有了力气:
“况且哪怕是我死,我也要亲眼看着那两个不肖子孙咽气,我才肯死。”
不知的,还以为他和不空皆空之间隔着什么灭门之祸,欺师之仇,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卫珩竟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好。”
“想必阿遥会想要这个手刃前辈的机会的。”
小沙弥:“……”
不,不梗着最后一口气了。
现在就死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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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么清静的佛门中,另外一宗的掌门人正受着良心的拷问。
起因是他徒弟静光,一边保护无尘方丈不受他人打斗余波,或是雷霆所扰,另一边正有些奇怪,脱口而出问了无尘方丈一句话:
“师父,玄和峰主这位前辈似是与我所想,有些不一样。”
玄山掌门:“……”
恕他直言,如果静光真的是很天真地把玄和峰主当作前辈高人看待——
那何止是有些不一样?
简直是云泥之差,天壤之别。
令静光发问的原因还是落在了玄和峰主本人头上。
她皮笑肉不笑地将月出昆仑这把剑架在皆空脖子上:“方丈想告诉我的重点是什么来着?”
“是金翠羽这个被视为魔道机密的名字?”
“是倒悬山主和七域主始终得不到正名的爱情故事?”
皆空方丈每听她说一个字,脸就要皱上一分。
这酷刑,实在太他妈的折磨煎熬了。
要是皆空方丈早知道自己出来搞事会遇到这些魔鬼——
待在六道寺里养老挺好的,心平气和挺好的。
“哦不对。”
玄和峰主似笑非笑,剑柄往皆空方丈脖子那儿狠狠一捅!
捅得皆空方丈青筋抽搐,两眼翻白,差点没毫无风度地就地晕倒过去。
玄和峰主却气定神闲得很,仿佛那个痛下黑手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