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93)
苏青青横扫一眼,叫岳霖打了个寒颤,才漫不经心道,“明日清明,想到又要祭她夫君,刚刚躲在林子里哭了好一会子。三年了还走不出来,我瞧着竟像是越陷越深的模样,你没事也多劝着点。”
梅昔配合垂首,眼圈儿又红了起来。
岳霖又是好一番安慰。
前头一场闹腾下来,姑娘们兴致起了,越玩越疯。
周姑娘更是成了顾情小迷妹,哪怕热脸全程贴的冷屁股,也锲而不舍“姐姐好、姐姐妙,姐姐思想觉悟高……”
顾悄一路看下来,基本已经没有原疏什么事儿了。
可另一头,老爷们儿那边就不同了。
上溪不仅酒下不来了,还漂下来许多柿子皮、栗子壳……
跟着瓜果皮一起来的,就是学子丢脸落败的消息。
知县听了,气得胡子刺啦,简直恨铁不成钢!他怕惹事,见韦岑正好也不大高兴,赶忙逮着机会散了席。
直到确定周小姐真走了,原疏才敢找了处干净溪水,把脸上米粉洗了。
他十分无语,“所以,把除日祭、县试饮、相亲会、鸿门宴和上官接待一锅杂烩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这问题太智障,没人理他。
他脸上腮红涂得太久,又洗得潦草,这会白的去了,还剩两大块不深不浅的红色,粘在苹果肌上,跟峨眉山猴子屁股似的,十分好笑。
顾悄没憋住,给了他一巴掌,“快滚快滚,丑到吓人。”
原疏摸着脸,臊没臊反正看不出来,他一本正经道,“兄弟,今天谢谢了。”
顾劳斯傲娇撇头,“谢什么?我会的都是投机取巧,旁门左道,有什么好谢的?”
原疏一哽,话是他自己说的,小性子是他耍的,这会追悔莫及也没有后悔药吞。
于是,他只好扭捏道,“一码归一码嘛,读书我们要脚踏实地,但这事上,我觉得这旁门左道,用得挺好。”
呵,感情这小子还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老马的实践哲学都叫他跨时空领悟了!
这轴脑子,顾劳斯简直要气死。
他干脆换了个直观点的办法,指着远处山上两条小道,“现在叫你上山,你选哪条路?”
小伙子望着那里程不近的山路,一脸警惕,“你要我山上干嘛?”
顾劳斯抄起姑娘们玩剩丢下的竹竿,撵着狗子就打。
宋如松无奈看着两人打闹,沉闷的心情竟也消解一些。
闹完,顾悄骂道,“蠢货,我举个例子而已。”
也不知原疏从哪个口袋摸出一把栗子,“举个栗子?”
顾悄:……
宋如松听到这里,握拳抵住下唇,低低笑出了声。
渐渐地,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干脆在顾原二人目瞪狗呆的眼神里,抱着肚子蹲了下去,直直笑了盏茶时间,才消停下去。
顾劳斯这才严肃托腮,他这头号种子学员,似乎不是考前焦虑,而是个隐藏极深、稳如老狗的躁郁症患者。
第074章
躁郁症又叫双相情感障碍, 大致就是间歇性躁狂和抑郁轮番轰炸。
轻度时,躁狂发作情感高涨,抑郁发作又情绪低落、很难感知愉悦、精神容易高度紧张。
一一对号, 宋如松好像都能入座。
只是青年性格内敛沉稳, 平时遮掩得很好, 情绪外露并不明显。
这会, 是他难能的放纵。
笑够了, 他拭去眼角湿润,“两条山路,一条直一条曲, 然后呢?琰之你继续。”
顾劳斯只好先给种子一号洗脑。
嘴还没张, 原七就递上一颗扒得干干净净的金黄栗肉, “嘿嘿, 不用真爬,那我就选弯的那条, 脚可以懒,嘴巴必须假勤快。”
“……”
顾劳斯简直要被这一届的歪瓜裂枣整破防,突然不想捞鱼了:)
“要是真爬山, 那肯定就选直的。山外还有山,节省体力以防万一准没错。”
原疏麻利剥着栗子,也不吃,只管往顾悄嘴里喂。
顾母带着顾情先回去了,他们三外加个带刀护卫, 要去探望宋老管事,于是蹲小溪边等黄五马车。百无聊赖, 原疏从投喂团宠中找到一点趣味。
思政课跑题百里,好赖拉回了一点。
顾悄艰难完成吞咽, 认真道,“没错,原小七。山外还有山,科场也一样。我们读书,不可能尽读。苦读也好,奇袭也罢,区别不过是这两条山路一曲一直,不论选择哪一条,脚踏上去,都是实地。”
他坦然望着小伙伴,“现下恰好我有一条捷径,邀你同行。你比别人少走的,只是一截弯路而已,所有奔赴顶峰需要的努力和脚印,一样不少。所以,再信我一次好吗?”
谁能想到昔日招生挤破头的公考王牌,一朝会被学员嫌弃大搞投机倒把,拒绝继续上课?
真·混得惨呐,顾悄猛狗叹气。
从县考那场钢丝绳上下来,原疏的心态一直有点崩。
没人知道,当教谕一而再再而三暗示要重考时,他的内心有多害怕。
他没有作弊,却同作弊无甚差别。
只要重考,他首当其冲会坐实这项莫须有、却赖不掉的罪行。
所以,顾悄提议继续备战府试时,他退缩了。
获得荣誉与成功,短暂地满足虚荣心后,他被现实打醒,没有真正的实力,早晚有一天,他还是会被打回原形。
他不想做那样一个小丑。
这心理,顾悄多少能猜出一点。
此前,他已经深刻反思过,8天母猪上树大法,是他冒进了。
或许这办法,在现代那样急功近利的社会,没人觉得不对。
但车马慢的旧时光里,或多或少还存着些情怀在,至少它不适合大宁初年这个向光的时代,也不适合原疏这样追光的少年。
顾劳斯信誓旦旦,“我保证县考的难堪,绝不叫你再遇第二次。”
原疏将信将疑,“也行……行吧。反正我要因为舞弊没了,你记得我姐姐就行。”
顾劳斯一颗栗子梗在喉头,一整个大无语住。
谢谢你,豁出命来上体验课哦。
宋如松难得插了句嘴,“其实,考场第一要务就是录中,倒也不必过于纠结才学。”
顾劳斯欣慰点头,过来人就务实多了。
原疏还想辩驳,被赶来的黄五一巴掌拍回去,“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以为才冠当代又能考上状元的,古来有几个?”
黄五摇头,“真真是揪着耳朵过江——操心过渡。”
宋如松点点头,“左右你还小,科考发挥好一场差一场,十分寻常,不要自己吓自己。”
呵,尖子毕业生开口就管用多了。
原疏立马肃然起敬,“原来是这样,听宋师兄这样说,我就安心了。”
顾悄磨牙齿,这该死的慕强社会。
顾氏十二房,有活人的六房,五房均在休宁城东。
唯有老管事打工的六房,顾况同其他房不对付,迁到了县城不远的黄村。
赶巧了,这黄村还是黄五祖籍。
虽然他这一支,迁出去早不知多少年,但细数起来,往上五代祖坟还都在这。县考徐闻咬不住黄五冒籍的把柄,根由就在这了。
顾况这一支,能从商亦是搭了黄家的便车。
所以,拉上黄五当敲门砖,准没错。
顾悄可没忘,顾准和顾慎,都是六房黑名单。
尤其六房举业之光顾云融,三十岁乡试被顾慎“挤”下榜,两支越发不对付。
顾云融自打那次,干脆直接躺平,书也不念了,在家修起了族谱。
可把顾况气得,恨不得再多活二十年,好重新开始培养小儿子顾云庭。
这也是为什么顾小蛮念书比旁的孩童晚许多。
十二岁还混在萝卜丁里,并不是他笨,而是十来岁上才被顾况送进学堂。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黄村赶。
马车里,宋如松也终于松口,率先说起家事,给他们打起预防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