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275)
可时机不对,他也只能咽下老血,握着老弟的手安慰时候未到。
最后只落下一个梁彬。
诬告攀咬罪名坐实,庭杖四十,除监生名。
他吃够刑讯的苦,几乎是问询的人说什么,他就认什么。就此牵扯出礼部打工的族叔,为陈尚书罪证又勇添一笔。
陈愈白白发力,反噬自己后效倒是一流。
舞弊一案,三法司其实早已结案。
神宗一直按而不表,本不打算动真格。
北伐在即,他原意只想借这个由头再抄个几户打秋风、搞点备战钱而已。
谢锡最是洞悉圣意,是以才入南直就果断抄了沈家,一举替他解决北境军饷的燃眉之急。
神宗得偿所愿,正准备见好就收。
哪知谢锡退位——这不算高明的“一桃分三士”的阳谋,竟叫几位大臣自行斗了起来。
神宗冷笑,自然乐意放任三方斗法。
毕竟斗得越狠,水搅得越浑,他也才越能知道底下人深浅。
坏就坏在,陈愈操之过急。
科举改制这雷还没炸完,又自锤出干政、欺君的大罪。
这两条,罪罪都在戳神宗眼珠子,捅神宗气管子。
不止陈愈倒霉,整个礼部上下官员,都被神宗血洗一遍。
深夜,卫英将越来越多的阴私呈至案前。
神宗翻着翻着,气血上涌,突然“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留仁抖着腿跌跌拌拌地冲出殿去叫太医。
如此惊慌失措,瞧着倒也像是真心为龙体紧张忧惧。
神宗新纪、永泰元年,最终以首辅之争以三败俱伤、帝王急怒病倒荒唐落幕。
反正是谁也没讨着好。
以钦天监和礼部为主场,大历官场又经一轮洗牌。
也算真应了景——是真正的辞旧迎新。
一朝观政进士齐齐转正,翰林庶吉士未散馆就开始拉壮丁兼职。即便如此,还有多处缺额,会试几乎是迫在眉睫。
眨眼就迎来新年。
7+2、白+黑、8+X的谢大人总算着了家。
再不回来,顾劳斯就要一个人去主宅过年了。
那可真是公开处刑:)
老皇帝拖拖拉拉,狠狠心总算在大年这天下了嘉奖令。
令六部一同惊掉下巴的是,他们一把手争得头破血流的首辅位置,最后竟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白便宜了个外人。
大宁五府六部七司三院,分区建衙。
吏部、户部、礼部、工部等掌管黎民生息,均设在天门东边,所以叫“东边掌生”;而刑部、五军都督府、都察院等掌管生杀刑名,设在天门西边,所以叫“西边掌死”。
两边生死殊同,各自为政。
西边长官于东边,可不就是外人?
永泰元年岁末,帝以航海之功、察举之能,迁谢昭为吏部尚书,晋中极殿大学士,加封太子少保。
并特赦贱民李玉脱籍,准身份会试。
这次出海,彻底打开了神宗的新世界。
原来搞钱不止有内耗,还可以外卷。
他老当益壮研究起“外邦朝贡”大业,并深感航海去外地打劫,成本小、风险大、回报高。于是大奖特奖为本次航海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原海商汪氏。
表彰话里话外,就是你们会抢,以后多抢。
从左都御史到吏部尚书虽是平调,但加封的那可是整个帝国都鲜少的从一品。
一起下来的,还有一道诰命。
顾劳斯沾了个大光,“妻凭夫贵”得了个从一品夫人的诰命。
临了接旨,还要突击先补个妆,顾劳斯真的谢。
等他一身少妇打扮,遮头遮脸又弱柳扶风地出现在谢家主厅,宣纸的太监脸都要僵了。
天知道,满朝文武,只有谢家的旨不好宣。
不仅没得打赏,谢家人还一脸苦大仇深的亚子。
谢老太君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佛珠捻得飞快。
嘴里碎碎念念着“阿弥陀佛”。
谢锡老大人铁青着脸,“陛下厚爱,老臣惶恐。”
旁的人说惶恐是虚情假意,这位说惶恐,那是真惶恐。
一身威压,震得宣旨太监冷汗直流。
他也是陛下近臣,自然知道一些个中曲折。
年中,谢老太君病重,谢家儿郎悉数公办在外。
谢锡差点没赶上见老母亲最后一面。
好在孙媳就是大夫,救治及时,有惊无险,这才免了一起人间悲剧。
自那后,谢锡便数次以尽孝为由乞老辞官。
皆被神宗夺情。
神宗为此还屈尊到谢府亲自探望过老夫人。
彼时,谢老太君危重中坚持下床,为子孙下跪请命。
这才有了谢昭血煞太重恐牵累家人一说,神宗体恤老人,不得不允了谢家急流勇退。
哪知还没退半年,又被顶上风口浪尖。
谢氏母子能高兴就见鬼了。
连谢大人本人,亦是一张冷脸。
仔细瞧着,还有些许的不耐。
他只是个宣旨太监,哪扛得动如此厚重的怨念?
好容易盼来接旨的正主,他如同盼到救星两眼直放光。
“唉恭喜夫人,恭喜夫人。”
他赶忙迎到门前,好似他才是那个接旨的。
小顾愣了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下意识就抬眼向谢昭看去。
谢大人面若寒霜,低斥道,“还不快进来。”
顾悄一慌,脚下一不小心就在门槛上拌了下,身形一个踉跄。
太监眼前一花,就见刚刚还黑着脸颐指气使的新任首辅,早已将人稳在了怀里。
“怎地如此马虎大意?”
嘴上骂着,眼神里却是化不开的浓情。
可惜了,他怀里人只略显局促地退出怀抱,垂着眼避开了那道目光。
新夫人向着宣旨太监歉意一笑。
“劳烦公公久等了,实在是我头疼得厉害,喝了一副药才得起身。”
那笑苍白,却又莫名带着艳色。
看的宣旨太监一愣。
片刻后,他在首辅的眼风里惊醒。
磕磕绊绊宣了圣旨,一把塞进顾悄手里就溜之大吉。
再不溜,命危矣。
他悟了,感情谢大人把人当眼珠子,可眼珠子一心只往外看,老大不乐意呢。
啧,谢大人而立之年,正是虎狼时候,娶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夫人。
惨,真惨。
人去后,主厅里一片沉寂。
唯剩老太君似有似无的念佛声。
谢锡忍了片息,终是没压住怒火,发了飙。
他挥舞起黄花梨龙头拐杖,狠狠抽在谢昭背上,“逆子,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的?”
动了真情,是最难隐瞒的事。
他一贯为子女计深远。
自从知他真心恋慕顾家幺子,便与顾准起了同样的心思。
不如趁早将二人摘出,保一个是一个。
不想他前脚才请到旨,后脚这小子就敢在朝堂大放厥词。
那日他将天象直指北境战事,完全在谢锡计划之外。
“这首辅你争来何用?!”老大人气得不轻。
“既如此贪慕权力,又何必于老父跟前上演深情?”
谢昭并不躲避,任老父发泄怒气。
老人激动狠了,他还忍不住扶上一把,“父亲您不方便,实在想打,就叫管事来吧。”
老大人怒意中才升腾起一丝欣慰,就听到令他心梗的下一句。
“万一误伤我媳妇,就不好了。”
谢锡:滚滚滚。
年夜饭顾悄吃得如坐针毡。
因为谢家真的将食不言寝不语贯彻得十分彻底。
连碗筷碰撞声都极其细微。
顾悄食欲本就不好,浅浅喝下一碗清粥,第二碗只吃几口,就不想再用。
他正纠结比长辈先落筷是不是不好,谢昭就伸手揉了揉他腹部。
“饱了?”谢昭一脸坦然。
这已是二人常规动作,有时候谢昭还会将手掌伸进里衣,直接替他揉肚皮促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