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66)
他心中阿弥陀佛, 千万别是来找他的!
这五个, 个个可都是老大难!
为首的顾影朝, 倒是一表人才。
但十里八乡谁不知道, 这位被顾家拘着禁考, 就怕一顺儿考出去,顾家找不到人看祖坟,咳咳, 找不到掌舵人。
中间混着的三个, 纯纯花天酒地公子哥儿。
顾悄, 不消说, 才上二十天学,就敢来县考送头。
原疏, 三爷的绝世好狗腿,三爷玩乐他陪着,三爷念书他陪着, 三爷考试他也陪着。
小吏甚至想问,三陪到底能拿多少银钱,要他这么尽心尽力,不离不弃。
黄炜秋,且不说学问如何, 谁不知道他金陵人士?
跑到徽州府考童生试,招呼都不给知县打一下, 这般冒籍真的不是在藐视休宁公堂?
最离谱的,还数最后一位。
朱庭樟, 他一个童生到底跑来凑什么热闹?!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小吏土拨鼠直立状,瞪着原疏手里的结状,如临大敌。
“这……几位确定没有走错班房?”
原疏将结状往小吏怀里一塞,“您可说笑了,结状您还能不认识?”
小吏大板牙一咧,心道我还真想装不识。
他烫手山芋一般将文书推了回去,低声道,“恕小的老眼昏聩,您几位的主我可真做不了,还须得请师爷掌眼。”
朱庭樟没了耐心,“那你还不快去叫师爷?”
知道朱庭樟马上要来衙门走马上任,土拨鼠对他有几分畏惧,“可……可师爷们今日都在考棚布置,一时不得空……”
推到明日,可就过了报名时限。
“咳。”朱庭樟四下张望,见无闲人,立马掏出一大锭银子,“你看,我等几人虽然特殊些,但身家清白,也没有哪条哪例说不许考,您行个方便?日后咱们都是同僚不是?”
小吏义正言辞的手,立马欲拒还迎起来。
黄五这时,又乐呵呵掏出一枚黄的。
“您看,我黄家行商多年,虽附籍休宁,却一直没怎么与县衙六房走动,这都生分了,日后还要请各位多多关心则个。”
小吏登时肃然起敬。
他嘴里念着失敬,手下毫不含糊将黄的白的揣进怀内,又将五人结状、亲供往等人高的废纸堆里一塞,滥竽充数。
尔后,他一本正经给几人填准考证,又在一旁的座位便览上将四人勾在一处。
“今日礼房收保结四份,出浮票四张。”假模假样吆喝完,他望着朱庭樟,睁着眼睛瞎扯,“哎哟,朱相公你真是好前辈,还亲自送后生报考。”
咳,收了黄白物,小吏竟自行放水,将朱庭樟这麻烦摘了出去。
小猪极其上道,握着小吏的手大呼“哪里哪里”,生怕旁人听不到他是来送考的。
顾劳斯委实没见过这等世面,直到出了县衙,都没缓过神。
好半天,他才扯着黄五袖子长叹,“你这姓,甚是好用。”
自打朱庭樟掏钱,顾影朝的脸就黑成了焦炭。
见顾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你们怎可如此行事?!抗尘容而走俗状,读书人的气节何在?!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答应……”
小猪嘟囔一句,“你就是脑筋太死。气节在骨子里,又不在荷包里。”
反正话已出口,朱庭樟反倒不避讳了,“还是你甘心一辈子困在顾氏,枯井里望长天?如果不甘心,今后你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
“远的不说,县考过了,你还得去府试院试,届时行路、住宿和各处打点,哪处不要银钱?如你这般恃才傲物,难道能用文章买路?”
顾影朝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还真没考虑过,若偷偷赴考,钱从何来。
少年虽然老成,但毕竟是少年。
他一贯沉静的眉眼闪过一丝局促,白玉面庞上浮起羞怒的薄红。
到底是原身心上人,顾劳斯于心不忍替他解围,“咱们先过好这第一关,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顾影朝却并不承这情。
他避过顾悄,抿了抿唇,严肃与朱庭樟道,“有才,若是科考路上,我不得爷爷扶持,那我就是一辈子不考,也不会做任何折节之事。你不要忘了今日试题,修身在正其心,这等旁门左道,日后你也莫要再走。”
他与朱庭樟,是表兄弟关系。饶是如此,话也重了些。
这般不留情面的劝辞,几乎要令五人天团就地拆伙。
黄五却突然轻笑出声。
实在是,朱有才这字太欢乐了些,十分好用来插科打诨。
于是,他拱了拱手,煞有介事与朱庭樟见礼,“庭生樟木,户有良才,咳,有才贤弟,初闻贵字,真是失礼失礼。”
“都说了不许叫我朱有才!”小猪一张风纪脸先是拉成鞋拔子,尔后涨成猪肝色,他愤愤指着黄五,你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有才,你全家都有才!”
“承蒙美言,我黄家一家确实小有薄财。”
“我简直要被这一个个气死!”朱庭樟饱受奚落之苦,只得抱着顾悄胳膊,有气无力,“唯有秘籍,可以续命,先生准备什么时候授我?”
顾悄:……
几人笑闹,倒是把刚刚那页轻轻翻过。
黄五毕竟年长一轮,阅历见识不是虚的,顾影朝这等耿直少年,他见过不少。
运气好,他们或可刚正一辈子,运气不好,要么折脊,要么弯腰。
但那是以后才见分晓的事,这时候没必要分辨。
他又看了眼顾悄。一十六岁稚龄,都是一般少年。
可顾家这位,最是老辣天真,破崖绝角又不失赤子之忱。
此刻他才信服,也只有这等心智,才配得起谢昭那等城府。
顾劳斯热脸贴了一把冷屁股,懒得再啃顾影朝那根犟骨头。
“对了,黄兄,我妹妹的小鸡崽呢?”
算了算日子,早先他托出去的三颗山鸡蛋,应当破壳了才对。
黄五想起昨日饲鸡老农送来的三个毛团子,脸色一僵。
怪他没管住手,掀开布帘子多瞧了一眼,就此沦为鸡妈妈。
“送是送来了,可是……”
“可是什么?”顾悄明湛湛的桃花眼里全是小星星,“我妹妹昨天才挨了打,正好用毛绒绒哄哄她。快快快,我随你去拿!”
“可是它们认贼作父了!”
黄五抹了把胖脸,“我就想看看山鸡好不好下酒,哪知它们见着我,扑腾着把我当了老母鸡。”
“那我要拿回来,岂不成了夺子之恨?”顾劳斯憋笑。
这几只鸡比狗还能闹腾,黄五整出来的暖房,差点没给鸡崽拆了。
“就一晚上,我碎了三只越窑、四只汝窑,都是我的珍藏版!”黄五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你可赶紧给它们接走吧,这些逆子我养不起。”
顾悄:……
禽类印随天性他懂,可人类老爷们儿当起鸡妈妈,还很有几分代入感,他是万万不懂的。
朱庭樟、顾影朝小听片刻,近距离围观纨绔斗鸡走狗日常,心中好容易生起的一丝丝好感,登时烟消云散。
纨绔,果然还是纨绔!
顾影朝一挥衣袖,半个字不愿多说,扭头就走。
小猪向着顾悄比了个书的口型,追着他那不染凡尘的表弟走了。
原疏摇了摇头,他还记着昨日家长跟前顾劳斯夸下的海口,十分忧心小班进度,提醒道,“李玉那边来信儿了,看图识字版子已经打好,鲍老板送了几本样子过来,咱们一道瞧瞧?”
顾悄瞧了瞧天色,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干脆一道开个考前誓师大会吧!”
黄五闻言脸色大变,好家伙,新一轮折磨这是虽迟但到啊!
原疏满目憧憬,我滴乖,终于揭秘母猪怎么上树,哦不,揭秘废柴怎么逆袭了吗?!
这次几人小聚,地方选在黄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