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164)
哦豁,这是暗讽顾准拉帮结派皮痒了。
顾准一脸惶恐,忙垂头拱手回怼,“不如王爷好人缘,与诸位大人打成一片!好些大人老夫还是头一遭见面,都叫不上名号,实在惭愧。”
嗯哼,老油条四两拨千斤,暗指泰王在南都才是根基雄厚。
两人你推我挡,很是太极了一会。
吃瓜被点名的各位,垂头讷讷一脸小心,内心却十分澎湃。
前前任吏部尚书张大人眼冒金光:这票价,值当!
老工部李尚书袖口下搓着老手,你以为他心惊胆战?不,他激动地能钻木生火:自打今上迁都,应天府多久没有如此热闹了?
知道的无不叹息这死寂沉沉的官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几个早已入土为安。
斗了半生的老家伙,那里受得住这冷落!
他们面上死寂,心中无不痛心疾首:官场不见勾心斗角,还不如一片荒坟!坟场尚能闹鬼,这南直隶六部鬼都不来!
好不容易老顾前来整顿官场,这阔别多年的机锋和博弈,叫贵宾席老大人们如何不心潮起伏?
张老大人甚至抹了把眼角泪,用眼神鼓励老顾:嘿,老伙计,可劲儿狂飙。
顾准老脸一僵,止住话头。
就听泰王一茬未平一茬又起,他在顾准左右相看,不解问道,“大人嫡子大婚,怎么不见顾冶顾大人来贺?都是一家人,如此避嫌反倒刻意了。”
得,这是引火两个顾私下里沆瀣一气,坑他救命米粮。
顾大人也不是吃素的主,“哼,那莽夫下官不屑见他。”
这时韦岑扯着顾云斐出列拱手,“回禀王爷,不是顾大人不来,而是前不久新安江上有异动,大人急着回京面圣,往来不及,只好令我带着顾家小子前来,沾点喜气。”
什么异动,泰王心知肚明。
这威胁成功叫他嘴角的笑冷了下来,他盯着这小小户部员外郎,“南直隶户部倒是上下一心,原来顾氏两支阋墙,是演给我们外人看的。”
顾冶这支同顾准这支,早已出了五服,一脉干的是水利工程,一脉打的是算盘珠子,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只在许多年前,顾冶同韦家治淮时,曾被顾准卡过预算,朝堂上顾准以一敌二,与工部韦侍郎并顾冶吵得不可开交,一度撸袖子要干起来。
顾准不喜顾冶有勇无谋,时常被地方官员昧钱,顾冶瞧不惯顾准惺惺作态满腹黑水。
如果这是阋墙,那还真不是演的。
顾准一脸无语,“王爷可真爱说笑,我同他和不和不重要,重要的是顾总督耿直,不知什么异动,能劳他连夜赴京面圣?”
泰王攥紧了拳头,被卡住七寸,终是服了软,“顾大人,本王来是道喜的。”
顾准一拍脑袋,“嗐,下官怠慢。”说着他看了眼天色,“正当吉时,还请王爷上坐观礼。”
泰王却无视顾大人口中上坐,目光一扫,就在亲眷一桌捡了一位落座。
左边赫然是顾二,右边恰恰好是顾三。
问为什么顾劳斯不跟二哥挨着坐,因为中间原本卡着个bug黄五,谁知那厮还没蹲一会,就不知游荡到那一桌交际去了。
泰王丝毫不管自己这一屁股惊掉了多少下巴,兀自撑着下巴不容置喙道,“本王体恤下情,与亲眷一桌才能与臣同乐,不是吗?”
顾劳斯:假侄孙见真皇叔公,乐你个球。
才按下一个泰王,门外又一阵喧哗,一阵急促的马嘶声后,小厮颤巍巍的唱宾声再响,“京城来使,锦衣卫指挥使徐大人到——吏部侍郎谢大人到——”
好家伙,徐乔跟顾家是死敌,自是不必多说。
谢长林被顾劳斯坑进号子至今生死未卜,又下来一个谢道济。
教牛马,想必这就是马了。
贵宾腿长,可怜唱宾小厮追着贵客边跑边喘,话音才落,徐乔就一马当先,满脸肃杀地逼到了近前。谢道济落后一步,率锦衣卫数人紧随其后。
“顾大人,祭酒今日这堂,怕不是要容后再拜了。”
徐乔五十来岁,一张脸泯然众人,只一双眼如秃鹫般阴鸷。
“臣奉天命,代谢大人行监察之职。”他抱着绣春刀,神情里有着些许亢奋。
这句话可解读得地方太多了。
原本监察赈灾一事的是谢昭,但京中太子案显然更重要。毒源已有,太子解毒有望,那么,又是什么绊住了北司的脚步?
要知道秦昀秦大理寺卿才锤定徐乔徇私滥杀以泄私恨的恶行,神宗却偏偏将他派到顾家来,明晃晃就是想借私怨,叫徐乔从严办了顾准的意思。
徐乔生杀大权在握多年,难免眼高于顶。
他环顾全场,全然不理其中泰王,语带惊雷道,“顾大人,南直隶运往北地的赈灾粮出了大纰漏,不止叫河南、山东复耕颗粒无收,各地民不聊生,更是惹得多处流民暴动,袭击军仓,你可知罪?”
这抄家拿人的架势,叫现场喜乐戛然而止。
顾准也绝,众目睽睽之下,他老泪纵横,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怼得徐乔差点破功。
第110章
“欲加之罪?”徐乔冷笑, “顾尚书,难道外头民愤是作假?三省巡抚联名弹劾是作假?”
谢道济生就一张道貌昂然脸,此时亦是一脸痛心疾首。
“我与徐指挥使奉旨南下, 一路所见历历在目。河南赈灾粥棚半桶米兑半桶沙, 山东万亩良田稗盛苗稀, 南直隶百姓面有饥色, 口中唾骂官商狼狈为奸, 而你顾府却在大肆操办婚宴,顾大人,难道这些也是作假?”
吏部侍郎中气十足, 一声声诘问如TP-LINK穿墙王, 不仅问得席上鸦雀无声, 更是问得高墙之外围观百姓群情激愤, 不消片刻,就有人流挤过门屋蜂拥到中庭。
一人一口唾沫星子, 也能淹死这场该死的炫富大宴。
只是见到锦衣卫齐刷刷拔出的大刀,山呼的“还我米粮”渐渐偃旗息鼓。
徐乔一撩眼皮,冷笑道, “今日若不是本官在此,顾大人恐怕要被饥民生吞活剥。”
他向着庭中扔下一本奏章,“锦衣卫向来以证据说话,大人交予三省的赈灾粮合计一百五十万担,去除草沙, 实际仅一百二十万担,其中陈米又占四成, 皆是虫蛀鼠啮,如此伤天害理的事, 顾大人真不怕人戳脊梁骨?”
顾准面露惶恐之色,大喊冤枉。
老大人深谙阴阳之道,明捧实贬,“怕是徐大人久在高位,不接地气,并不懂得个中关窍。这掺草兑沙,历来是赈灾惯例。”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多少人咬牙切齿盯着顾准那张老脸啐道,“无耻狗官。”
人群中只有几个老油条摇了摇头,低叹“顾准这厮,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捅。”
近旁几个年轻些的官员,面露沉思之色,显然顾尚书所谓“惯例”,很有些门道在里头。
谢道济没料到顾准竟狂妄至此,自掘坟墓的事都干得出来。
他大喝一声,“既然大人认下,那我们也不必多费口舌,只好请大人回京,亲自向陛下谢罪。”
几个锦衣卫欲上前拿人,却被顾二挑开。
他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父亲护在身后,不耐道,“既是惯例,便是陛下默许,何罪之有?”
徐乔见顾准神色,预感不妙,抬手便叫下属直接拿人,以免再生枝节。
他带的人不多,只十几个精兵强将,对付一个文官,本应轻而易举,却不知哪里来了一群武人,长枪挑刀,不仅击退锦衣卫,隐隐还将他与谢道济控在场中。
徐乔不仅失了先手,甚至反落得个受制于人的下场。
他压下心中不安,拿出神宗钦赐指挥使印信,厉声质问,“顾大人,见此令牌如陛下亲临,你抗旨不遵是要谋反?”
这顶帽子实在太大。
顾准头小,戴不得戴不得。
他面上为难,欲言又止道,“并非臣忤逆,而是徐大人的话,臣不敢妄听。当年京师徐大人也是这般,拿着陛下印信抄秦大理寺卿一家,一句谋逆便将秦氏上下十七人斩绝,可臣怎么听说,此乃一桩冤假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