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215)
可又不能明目张胆说他老子抑金属币兴纸币的国策是错的。
只能挂羊头卖狗肉,假借“白币”名义,实则阳奉阴违,偷偷给宝钞带来的通货膨胀擦屁股。
白币说穿了,也是金属货币。
掺入白银,面值远远高于普通铜币,本意就是作回收宝钞之用。
二来,他也想学历代皇帝大佬,将年号印在钱上,狠狠搞一波个人崇拜。
神宗一贯好大喜功,白币发行越是难,越成为他心心念念的“千秋大业”。
所以方徵音一提,他喜不自胜立马拍板——铸!
开薪日,哦不,开新世,必须铸新钱!
这事七转八折,开铸钱局最终定在了两京、浙江、广东、福建五处。
南直、福建被顾二带着几家徽商字号收入囊中。
剩下三处,皆被陈尚书一系分销殆尽。
至于方家,在其中又是个什么角色?
顾劳斯暂时还没想明白。
这时候泰王突然大张旗鼓倒腾古币,顾劳斯用屁股想,都知道事情不是很简单。
第135章
关键是泰王不仅倒币, 还几次三番递话,要约他一起赏鉴。
美其名曰:玩家要邀行家切磋。
假·行家:谢邀。
气虚体弱,切一下就碎。
他看不懂泰王。
权斗老手就在身边, 顾劳斯决定不再为难自己, 果断抱腿, “爹啊, 泰王近日小动作频频……”
谁知他爹不买账了。
自从家法之后, 顾准早就翻身儿奴把歌唱,这把婉拒得滴水不漏。
“儿哇,你也听到了, 爹爹奉旨马上要去查办湖广、江西。你也知道, 那处三司上下要员早被杀了个干净, 毁尸灭迹得如此利落, 一看就是专业的,哪里还查得出东西?”
他一拍大腿, 面露愤愤之色。
“唉,方徵音那老匹夫,见不得我一点好, 死也要拉着我垫背。”
“你爹我啊,泥菩萨过江。”
他长吁短叹,阴阳怪气,“这时候,管他什么太子、泰王, 可都顾不上咯。”
顾悄:……
他幽幽道,“娘不在, 我就不是你手心里的宝儿了吗?”
顾准被麻得虎躯一震,连连摆手。
“你已是谢家的宝, 身份贵重,爹可捧不动你了。”
这不是宝,是秤砣吧。
顾劳斯宽面条泪。
他爹似是嫌他不够苦,抻着胡子继续扎铁。
“神宗膝下皇子,在他跟前得脸的,早先都斗死了;
不得脸的,差不多也被太后、陈皇后搓磨死了。
孙辈也所剩无几。
明孝的嫡长子生来带疾,不及弱冠就去了,余下三子,或资质平庸,或年纪尚小。
以他年岁,自知国不可无储。
明孝突然失踪,就算他想在太孙里再择一人培养,可光阴等不得,朝臣也等不得。
眼下神宗境地,兜兜转转竟与当年高宗一样。
他宁枢一脉,竟再也挑不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若我猜得不错,当下他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推出你与宁昭雪。
用愍王一系一明一暗两个靶子,引谢家、陈家与我等旧臣,斗个难分难舍。
如此他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太子得归,便可一举为他清外戚、除权臣、肃清逆党;若是太子回不来,他亦能另选顾命,互为掣肘,以保幼帝顺利掌权。
所以泰王只是个开始,还有的是麻烦在后头。
儿哇,路既是你自己选的,怎能撞一头就哭着回来找爹呢?”
老大人说完,无情负手,留他一个绝情的背影。
只是那脚步松快,有一种溢于言表的快乐。
“谁叫那时你为了谢昭,坚决不做爹爹的快乐小狗呢……”显然老父亲是被他伤狠了。
顾劳斯悔不当初,尔康手挽留。
“爹,让你犬子再选一次好不好?!”
“晚咯,儿砸。”
他到底心疼傻儿子,临走还是不吝秘传一计。
“琰之我儿,名利场中,瞬息万变。爹授你一句万能宝典——人傻,就以不变应万变!”
“遇事多想想,你有什么,人求什么。
假以人求,守你所有,如此而已。”
顾劳斯如有所悟:我空有满腹才华。
这意思是叫我认真办学……吧?
才怪!
那也要办得成才行。
瞪着不依不饶追到集训营门口的泰王,顾劳斯一整个不太好。
安庆百名考生,来自一府六县各学。
包吃包住包教学的冲刺集中,哦不,集训营,首先要解决的是,上哪找个大院子,能一口气塞下这么多寄宿生。
还要一并解决学生衣食住行与笔墨文房。
有一说一,山里出来的县学生,大都两袖清风、一身补丁,真的怪穷的。
原本万佛寺后院就挺合适。
方丈一听要振兴文风、助力本地学子应考,十分慷慨表示场地不收费,饭食寺里斋堂可一并提供,只要按人头缴些米粮便好。
毕竟灾年,佛也没钱。
如此运营成本低、读书环境佳的地方,简直打着灯笼难找。
关键是上班离家还近咳咳咳。
奈何有泰王这尊大佛在,顾劳斯还没张罗,他的嘲讽就闻风而至。
“这小子要保一府百名秀才悉数上榜?哈哈哈哈,这是今年最时兴的笑话?”
他不止笑,还抱臂扬言,“既有如此神效,不若本王也报个名。
届时乡试叫柳巍增个座次,也判判本王卷子。”
元指挥使面无表情上传下达,顾劳斯听完连夜重新选址。
好在胡十三扶灵归来,这位家大业大,仗义出手,不仅送了房子,还送了全部身家……
二人再见,江水已褪去不少。
两岸淤泥堆积,河床上腐烂鱼骨、甲壳烂在泥里,发出刺鼻腥臭。
胡十三仿佛闻不到一样。
好似赵随风的死,将他为人的那部分也一起带走了。
程先死得够惨,名声也臭不可闻。数年卧薪尝胆,一朝得偿所愿。
可这喜悦与失去亲人的沉痛比起来,竟那样的不值一提。
胡十三想,他大概懂了随风。
敌人血可祭亡人魂,却医不了活人疮。
已经溃烂的内里,始终是烂的,再也不会愈合。
有些东西,终究不能等价替换。
赵随风早在二十年前就不在了。
活下来的只有恨,一朝仇了恨消,这红尘便再留不住他。
胡十三甚至不知道,这些年的辛苦到底值不值得。
“若是我不助他复仇,或许……”
顾悄打断他,“你不助他,他也只会在这条路上走到黑。
而且走的路更长,流的血更多。斯人已矣,胡十三,你也要学会放过自己。”
“是吗?”胡十三虚握了一把江风。
“这世间总有什么,叫人无论如何抓不住。
可惜小人不若公子明悟,终极是……破不了这执。”
都是红尘客,哪来清醒人?
破不了执的,又何尝你一个。
见劝不动,顾悄也不再劝,“不知胡兄接下来作什么打算?”
胡十三收回手,深深一揖,“小人正是为此而来。”
”前尘事了,我一无牵挂,已决意在万佛寺出家。”
他朝顾悄笑笑,平凡的脸上有些羞赧,“我自小就是个……没什么志向的人。
随风在时,他便是我志所向。
他不在,渺渺红尘,迷途无期,大约只有空门才是我去处。
他在这里走的,我便在这里等他。
这辈子残生对残魂,下辈子我还要做他哥哥。”
说着,他取出掌家印信,递了上来。
“顾二公子对我与随风,都有再造之恩。可惜小人无力再效犬马,唯有手上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买卖,就赠与公子,还望您不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