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235)
“趁着时辰还早,还不速去重买?!”说着,他抬手一指隔壁桌,“你若是嫌麻烦,在我们这买也是可以的。”
黄五顺着手指看过去,角落不起眼的一张案子后,藏着他家一位老管事。
对上他,那管事赔着笑,“我们这……这不是为了方便学子嘛!”
黄五脸上五颜六色,“所以你卖多少?”
管事望天望地,墨迹半天,“一套二两。”
黄五眼前一黑。
他店里一套二十四张,只敢定半钱,腾个地儿就翻了四番。
真是奸商听了都恨不得骂奸商!
宋如松蹙眉,“你们还真是,羊毛净出在羊身上。”
这是刺他前脚给学子们免吃免住,后脚一套答题卡全赚回去了。
顾劳斯简直欲哭无泪。
几人也不好当众拆自己的台,只得吭哧吭哧又买一套。
黄五将老管事怼在墙根偷偷算账,“你个老小子,截自家生意?嗯?难不成昨天我发出去的卷纸,今天都给你退了?”
老管事嘿嘿憨笑,“那哪能呐?我们可是良心人。”
一听良心人,黄五无名火蹭蹭冒起来。
掌柜的一看他脸色不对,忙哄着。
“哎哟东家你消消气,大人他最有经验,自会捡你这样的肥羊去宰,不会叫你那些穷朋友为难的。”
印卷官又不傻,何至于为了二两银子逼急穷鬼?
万一穷鬼记仇还高中呢?在一个朝廷做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没必要。
黄肥羊:……
“唉,小老儿我干这营生,不也是迫不得已嘛。”管事继续解释。
“这二两虽然黑心,可小老儿我一分也没拿,全是孝敬印卷官的。
您是不知道,这里头水有多深。
考试用哪家纸,可都是这孙子,哦不,是这位爷说得算!
去年他认荣宝斋,今年能换咱们,全靠这个……”
他搓了搓两指,“嘿,还得亏我舍得,给的多!不然今儿这里,您看到的可就是荣宝斋那张老脸了欸!”
……有理有据,无可辩驳。
众人:你黑得真是跟那位贪得一样,天衣无缝。
老油条们身经百战,不觉这是什么大事,印完卷就将事情抛掷脑后。
只有大侄孙较真,全程不发一语,脸色一直很臭。
回不惑楼,他也不愿讲话,径自回房自了闭。
这么正直的大侄孙,不敢惹,根本不敢惹。
顾劳斯在他门外徘徊几圈,也没做好心理准备怎么开诚布公。
反倒是元指挥使看不过眼。
他耿直发问,“里头又没人,小公子在这瞎转悠个啥?”
顾劳斯小心脏一抖。
没人?!这是偷偷跑了?
大侄孙,你可别想不开,人跟狗斗,死伤各半呐!
他忙扯住小元,“所以,我大侄孙现在在哪儿?”
小元摇摇头,“您也没叫我盯着……”
顾劳斯泄了气。
“不过……”小元不甚确定道,“你们长房顾云恩好像来了应天。”
“小元同志,说话不带你这么大喘气的!”小顾立马拍板,“快,咱们速速去找他们。”
待明孝卫摸清顾云恩行踪,天已擦黑。
小元牵着马,“他们父子二人酉时初出城,往江东驿方向去了。”
江东驿,那可是北京来使进南京的必经之路。
也是官方专门用来安置、接送官员和运送物资的定点驿站。
呵呵,这意图还不明显嘛。
顾云恩那副偏执阴郁的样子,令小顾十分忧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总不会一时冲动给我来个阵前截杀吧?”
小元比较不会说话。
“都一个时辰了,他们真要起了杀心,这会尸体都凉透了。”
顾悄:……
第二次骑马,他适应多了。
龇牙咧嘴到地方,偷摸见到的,却是顾云恩与柳巍相谈甚欢的样子。
驿站客房。
柳巍手谈正入佳境,摆开阵势就要发起最后总攻。
“卮言先生,承让。”
他信心满满,以为必能围剿对方大龙,大获全胜。
顾云恩白着脸微笑,“大人,胜负真的在此吗?”
只见他枯瘦的手,在棋盘另处一点,“如此,您再看看?”
柳巍蹙眉。
那一子落处,黑子虽中腹断开,却突生两翼。
如金蝉脱壳,绝处逢生。
如此下来,弃大龙却保全局,最后竟胜出两目。
即便他全力回旋,也为时已晚。
柳巍推开棋盘,笑着认输。
“不愧是卮言先生,巍受教。”
顾云恩亦笑着抿茶。
“大人百忙,定要约鄙人见上一面,应当不是只为这一局吧?”
“果真什么都逃不过先生法眼。”柳巍对他甚是恭敬。
“巍近来有些疑惑,久不得解。”
他将目光转回棋局之上。
“方才与先生博弈,巍似有开悟,刚好与先生探讨一二。”
顾云恩不置可否,只含笑浅啄。
“先时曾得先生指点,本官于太后、太子两派之间各取其利,确实收获颇丰。
柳巍对顾云恩,甚是信任,“可眼下局势大变,太后一死,我如两翼断其一翼,孤翅难飞。”
说着,他叹了口气。
“不瞒先生,此番陈尚书令我南下,明着是主持乡试,暗里却另有交代。
可陛下圣明,洞若观火,已然对巍此行起了疑。
巍如今是骑虎难下,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哦?是什么交代,叫大人如此为难?”
顾云恩露出关怀神色,似乎真对他十分上心。
柳巍心中熨帖,将陈愈谋算一一道来。
“谢锡告老,首辅空悬,陈愈、方徵音二人无不虎视眈眈。原本方徵音把着户部,胜算就大些,这节骨眼上,陈愈学生程先又出了事……”
“呵,此事导火索看似是水患天意,根子却在钱粮,恐怕更是人为。”
顾云恩一语就道破玄机。
柳巍见他在野,虽闲云野鹤,但朝中诸事莫不深谙内情,不由又信服几分。
他同卮言,相识甚早。
苑马司牧监时偶遇,其间十年,亦师亦友,得他襄助良多。
他这尚书来得如此之快,甚至泰半都要归功于卮言的出谋划策。
只是二人神交居多,如此见面,还只第二次。
他渐渐找回一些书信来往时的自洽,说起事也直白许多。
“正因为方徵音借劲打劲,不费吹灰之力,不仅叫陈愈开局就先输一手,还痛失一员得力干将。陈愈意欲反杀,便先想到在乡试上动手。
这科他定要方家小子落第。
还要再治方家一个贿买钻营、怀挟倩代。”
顾劳斯听得囧囧有神。
特么当初顾冶提拔前,那栽赃跟这不是一个路数吗?
也不知是大家都爱这么玩,还是搞顾冶的也有这老陈一笔。
顾劳斯扒在屋顶,脑壳开始习惯性打结。
底下柳巍还在继续。
“这事若成,方家必然恨毒我;不成,我亦会因主试不利而被陈愈猜疑。
无论成败,于我都无益处。
奈何陈愈手里有我把柄,巍推拒不得,实在是两难。
不知先生可有破局之法?”
顾云恩老神在在,“法子自然是有,就不知大人可有胆魄一试。”
他肃穆中带上一丝狂热,“首辅之位,谁说定要论资排辈?
当年谢锡上位,便是能者居之。
大人难道不想也分一分这杯热羹?”
柳巍一凛,随后心脏狂跳。
没错,是心动的感觉。
第147章
“此话怎讲?”柳巍面上不动声色, 袖口下的手却暗自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