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279)
顾悄嫌弃地瞪着一整盒“黑芝麻”样的虫卵,欲哭无泪。
在谢首辅家里养屎壳郎, 不知道会不会被洁癖精扫地出门哦???
他巴拉巴拉小公子的记忆, 恍惚记得这虫是他广纳后宫、琢磨各类斗虫品种时, 顾恪从北境弄来的异种。
据说是体格硕大、性情彪悍, 能一敌众干翻数只大帅。
因虫身黑亮, 背部一道红线十分醒目,所以小公子给他取了个十分威武霸气的名字,叫北境一线红。
可后来小公子偶尔发现, 这虫竟然吃粑粑。
直把他恶心得不行, 自此纳入黑名单。
“这怎么能算屎壳郎呢?”
彼时, 顾恪一本正经瞎忽悠, “它可是鞑靼皇族们最爱玩的斗虫,数量稀少, 最难捕捉,还须专人以最顶级的汗血宝马泄物作引,才能捕到几只, 我特意托边疆将士历尽千辛万苦寻来,琰之竟然嫌弃……”
小公子:……
怎么办,是哥哥的爱,再沉重也要受着。
他哭唧唧又把虫子捡了回来,好歹叫它们寿终正寝。
这把轮到顾悄, 哥哥的爱也不好使。
他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
“琰之,你确定?”顾恪不知从何处折来一根青绿枯草, 捻在指尖漫不经心把玩。
“瑶瑶这场仗打不打得赢,有没有命回来, 可就全靠这群屎壳郎了。”
顾悄:……
北境这一战,若是不能赶在春上万物复苏之前速战速决,必定胜负难料。
不止顾情处境危险,大宁亦不得安宁。
“家国大事,琰之怎可拘泥这处小节?”
顾二微笑起身,将枯草别上弟弟耳侧,“好了,乖~哥哥连饲草都替你准备好了。”
“一月为期,你务必要将这盒虫卵孵化为成虫,届时交给阿兄。”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同顾劳斯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里晕出几丝湿润,“哥哥我啊,昨夜轮值,又等你一早,先去补眠了。”
他原在翰林,朝廷缺人手,便兼赴六科给事中观政。
被分到御书房外当值,专管夜间上章递请下疏抄出,顺带驳正违误,再参署付部。
大白话,就是主要领导的文件收发处。
相当于实习生,干得尽是熬夜不讨好的脏活累活苦活。
顾悄半点不同情他,还越想越觉这兄长可恶。
他回程的脚步一转,直直迈向偏院。
某黄姓抹布男已然修养得七七八八,正在庐中认真研习课业。
会试只剩一个月,发愤已经成为他人生唯一的色彩。
就是靠回味那个下午的滋味,他熬过一个又一个悬梁刺股的长夜。
顾劳斯瞧着他嘴角荡漾的笑,愈发恶意蓬勃。
“兄弟,陈愈跑了你知道吧?”
黄五“嗯”了一声,显然过耳没过心。
顾悄将盒子掼在他的题库上,愁眉苦脸。
“主考都跑了,押题作废了,你还努力个裘裘哇!”
黄五笔走龙蛇的手一顿。
笔尖在工整的八股卷纸上留下拇指大一个黑点。
“这时候,就别乱开玩笑扰乱军心了。”
他推开盒子,继续对着题库写写画画。
两耳不闻窗外事,听了也当没听懂。
这掩耳盗铃,很是可以。
顾悄抱起盒子。
“唉,有些人啊,非要掩耳盗铃。我要是他啊,这时候早就去抱紧探花郎大腿,哭着跪着求捞捞了,听说,探花郎正在分掌礼部的给事中手底下当值,会试什么一手消息没有?”
黄五一砸摸,理由充分、无懈可击,是个破冰二攻的好机会。
于是老油子把笔一丢,起身一揖,“谢琰之提点,愚兄这就去解决主要矛盾。”
顾悄嘴角抽了抽。
别说,马哲矛盾论这货学得还挺好,这都知道怎么理论指导实践了。
成功给顾恪找了个茬,顾劳斯这才兴致勃勃顺带探了个监。
其实押题做不做得准,干系不大。
顾劳斯点过新卷,他们都已不是当年吴下阿蒙。
最后这一场,完全可以硬考。
会试定在二月初九、十二和十五三天。
神宗敕礼部筹备会试时,民生部张老尚书借机奏请闱彩事宜。
老大人做的一手好账目。
咳,画的一手好饼。
新年新气象,没钱受气相。
如此内忧外患,想要大宁不乱,朝廷先得有钱。
神宗御案,左手边是千疮百孔的《关于永泰元年中央财政收支决算情况的报告》,越发衬得右手边这份《关于会试闱彩项目预期收益分析报告》眉清目秀、美丽可人。
方徵音不中用,治户部这些年,年年捉襟见肘。
逼得神宗见钱眼开,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批了。
张延喜滋滋拿着行政许可,开始张罗闱彩中心。
一边伙同顺天府,强力打击黑赌坊。
只有把盗版的都干翻,正版才有饭吃不是?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不顺的,就是神宗竟点了柳巍到礼部主持工作。
操持会试,自然也落在他头上。
这消息传开,侯府别院,一群人如丧考妣。
其中以小林和时勇最为丧气。
他们可还没忘鹿鸣宴上的不愉快。
当着柳巍的面,砸了酒壶,哦不,砸了场子,现在落在他手上,还能有好?
小个子举人慌得一批,“顾兄,我……我还是打道回府,来年再来吧。”
顾悄斜他一眼,“来年,如果还是他呢?”
小林:……
“你都不会安慰人的吗?”
时勇一拍桌子,“咱们行得正坐得直,大不了就是个落榜,怕什么?”
顾悄点点头,“没毛病,大不了连头一起落,是没什么好怕的。”
时勇:……
“您这究竟是让我们考,还是不让我们考?”
这就要问大佬了。
顾悄抬眸,看向他的家族企业名誉总裁,“不知大侄孙怎么看?”
如今朝堂,陈愈落败彻底退出,方徵音降等留职谨小慎微。
柳巍虽一样处境,可突然天上掉饼,再领礼部事,便是胜出一筹,可谓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早朝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
大侄孙要将人捧至最高,再狠狠踹下,时机显然成熟。
顾影朝与他视线轻触便立马别开。
“叔公不必忧心。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小林&时勇:“……”
越听越玄乎,越听越没底。
顾悄也一脸无奈。
这大侄孙叫他既放心,又不放心。
“唉,我这叔公徒长辈分,也管不住你,总之自己小心。”
顾影朝闻言,抿了抿唇,只垂眼轻轻“嗯”了一声。
早在抵京伊始,汪惊蛰就按捺不住。
她数次偷溜,想到大理寺寻秦昀翻案。
尤其此间三家斗法,如火如荼,她总蠢蠢欲动想要出手。
奈何有朱庭樟专业盯梢,愣是将她严防死守在别院。
这时,是该放她出去运作了。
过了元夕,京都热闹起来,各地举子陆续进城。
他们当中,早的如闽粤,乡试刚考完就踏上旅程。晚的如江北,也有年后才上路的。
八方齐聚,以文会友,会试氛围十分浓厚。
不少举子一路蹭爱心送考船而来,落脚处自然在不惑楼。
京都冷寒,物价又高,这般保暖又不收钱的住处,打着灯笼难找。
很快,不惑楼预备的数百间客房都已客满。
后来的无处下脚,只好退而求其次,寻各处老乡会。
每省之中虽也有财帛宽裕者,或举人、或商贾,在京集资购产,设置会馆。
这些会馆,用作同乡官僚、缙绅和会试举人居停聚会。
但不要钱的还只有不惑楼一家。
来晚的人无不悔得拍大腿。